天上掉下棵小绿草(69)
“你们还不知道吧,治水的法子就是郡王殿下想出来的。”
“诶呀,我说呢,月末那会儿,一车接车的赏赐往巷子里送。”
“我大楚有这样的郡王,真是一大幸事!”
“……”
接下来,话题便拐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再也没人纠结槐柱的腿和苏篱的脸。
***
苏篱这才明白过来,楚靖之所以会折腾得人尽皆知,说到底是在为他打掩护。
看着眼前这个占着自己的床,翻着自己的画册,翘着二郎腿,怎么看怎么无赖的家伙,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半晌,苏篱才嘟哝出一句,“还是要……多谢你。”
楚靖挑挑眉,“怎么谢?”
苏篱抿着嘴,不接话,他现在学精了,才不会傻傻地跳坑。
然而,他到底是低估了楚靖的脸皮厚度。
“你不说,我就自己要了。”说着,便作势要扑。
苏篱一躲,将枕头横在身前,故意表现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不许闹。”
楚靖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轻唤,“篱子,可睡下了?”
苏篱一愣,是槐婆婆。
“屋里亮着灯,一准儿没睡。”槐伯低声道。
“就算没睡也不方便,我就说早点来。”槐婆婆小声埋怨。
“来太早被别家看到了咋说?”
槐树低声提醒:“爹,娘,小点声。”
老两口这才住了口。
楚靖朝苏篱眨眨眼,“来道谢的。”
苏篱连忙捂住他的嘴,扬声朝外面喊了声,“婆婆,槐伯,我在,稍等哦!”
“好的好的,不急。”槐婆婆连声应道。
苏篱匆匆披上外衫,朝外间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过头,警告道:“你待在这里,不许说话。”
“许咳嗽不?”
“不许,什么都不许!”苏篱凶凶的。
楚靖晃晃脑袋,一脸坏笑,“那我可不敢保。”
苏篱咬牙,“怎么才能保?”
楚靖支着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脸。
苏篱握拳,“休想!”
楚靖挑眉,似笑非笑。
苏篱闭了闭眼,大义凛然地扑过去,啊唔一口,啃在他脸上。
楚靖顺势勾住他的脖子,缠缠绵绵地吻了个够。
苏篱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红的。
槐婆婆一看,既担心,又自责,“可是着凉了,脸怎么这么红?”说着,就要过来摸他的额头。
“没、没事。”苏篱连忙摆摆手,转移话题,“婆婆,槐伯,柱子哥,你们此时过来,可是有事?”
槐柱还没说话,便咚地一声跪到地上。
苏篱吓了一跳,连忙去扶,“柱子哥,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你这腿刚好,有话起来说。”
槐伯把他一拦,颤声道:“篱子,别拦着他,这一跪,你当得。”
苏篱愣愣的,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
槐柱伏到地上,尚未开口,便“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苏篱侧开身,急道:“柱子哥,别这样!”
槐婆婆眼里滚着泪,边哭边说:“篱子,我们都知道,若不是你,柱子这腿怎么能好?”
苏篱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是郡王殿下告诉你们的?”
屋内,楚靖无语地扶了扶额——傻媳妇诶,真是一诈一个准儿。
槐氏夫妇交换了一个眼神——刚听槐柱说时他们还有些疑虑,此时却是肯定了。
苏篱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槐柱被他扶着坐在木凳上,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篱子,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的腿并不是这两日才好,早在从你家回去那天便好了。我知道,一定是你做了什么。”
苏篱讪讪地笑笑,还是被发现了。
“篱子,你放心,只要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便打死也不会说。”槐柱看着他,目光赤诚,“只是,我自己却不能装傻,篱子的大恩大德,我槐柱当牛做马都不能报答一二。
“从今往后,我槐柱这条命就是篱子的,若有用的上的地方,尽管吩咐!”说着,又要跪下去。
苏篱连忙扶住他,温声说道:“柱子哥言重了,先前我也没有把握,不想叫你失望,这才没有明说——如今既然好了,便好好过日子,其他的不必放在心上。”
之后,槐家三人又说了好多感谢的话,这才在苏篱的劝慰下离去。
苏篱看着一家三口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中,这才返身关上院门。
迎门的地方放着两个半人高的包袱,苏篱诧异地打开,看到一摞摞里面都是簇新的衣裳——单的棉的,有他穿的,也有苏小虎穿的,秋冬两季都有了。
这么多件,绝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好的,可见,槐婆婆早就开始准备了,不单单是为了感谢他治好了槐柱的腿。
苏篱无声地笑笑,人和人的关系不就是这样吗?彼此扶持,相互惦念。
楚靖从里屋出来,从背后圈住他的身子,伸长胳膊去翻那些新衣,“这是槐家媳妇做的吧?这针脚比绣坊里还好。”
苏篱脑袋一抽,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人家媳妇的针脚,你怎么一眼就能认出来?”
楚靖长眉一挑,好笑地捏捏他的脸,“这是在吃醋吗?”
苏篱懊恼地扎到他怀里,真是……近墨者黑!
作者有话要说: (*^__^*) 嘻嘻……有没有很暖???
第71章 面具男 ...
【他到底是什么人】
九月初九,重阳花宴, 今上一早就降下旨意在集英殿举行。
文武百官及外朝来使自宣德门入, 过大庆殿进集英门, 一路上宫宇恢宏、布局整饬,难免有扬我国威之意。
在此之前,如苏篱一般的寻花使及各地花农要赶个大早, 从西华门进入宫城, 过了承天门便是集英殿, 也算是抄了个近路。
天将将亮, 集英殿外各路寻花使悉数到齐,各式各样的花架上,姹紫嫣红的花卉缀着露珠,争奇斗艳。
苏篱也连忙招呼众人准备起来。
正如楚靖所说,他家的花架一经搭成,立刻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更别说, 楚靖还利用职权,给他占了个最显眼的位置。
一时间,各地的寻花使, 别管认识不认识的全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不愧是汴京的摊子,这花架当真是搭得精巧!”
“无风自动, 妙啊!”
“九月了,山茶还能开得这般好!”
“这绣球也不错,打眼瞅着, 竟十分端庄大气……”
绣球和茶茶得了夸奖,红着小脸抱在一起,一个得意,一个羞涩。
一个穿着杏黄色朝服的小身影迈着稳稳当当的步子走至近前,冷冷地开口道:“开宴在即,缘何聚拢于此?”
众人看到他外裳上所绣的四爪金龙,立马猜出了他的身份,纷纷跪伏在地,“微臣/草民参见皇孙殿下。”
赵佳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抬了抬手。旁边随侍的太监尖着声音唤道:“起。”
“谢皇孙殿下。”众人再拜,方才起身。
苏篱方才跪得急了,正悄悄地闷着脑袋揉膝盖。
太子妃端着姿态走过来,声音轻轻柔柔,“难得我儿喜欢,这是哪家的花架?”
礼部员外郎刚好在旁边,躬身回道:“回娘娘,正是咱们汴京的,这位苏小哥住在百花巷,是官家亲点的寻花使。”
“百花巷?”太子妃若有若无地扫了苏篱一眼,眸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苏篱抿了抿唇,躬身行礼。
太子妃没叫他起身,施施然走到花架旁,不冷不热地说道:“这山茶花开得倒是不错。”
说着,似是不经意地挥了挥衣袖,竟将偌大一个花盆带离了木架。
众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茶茶发出一声惊恐地尖叫。
苏篱猛地抬头,正看见茶茶抱着花枝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他心头狠狠一缩,正要往那边跑,便瞧见一只苍白的手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稳稳地将花盆拖住。
苏篱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将山茶花抢到怀中。
茶茶紧紧地抱着花枝,瑟瑟发抖。
苏篱隐晦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无声地安慰。
绣球也颤颤地飞过来,白着一张小脸,惊魂未定。
太子妃眉头微蹙,正要斥责,一个清冷的声音低声警告,“别惹事。”
苏篱下意识抬头,正对上太子妃不甘的视线,还有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
苏篱微微诧异——面具男?
他竟是东宫之人?
莫非是个太监?
可是,他为何会屡次出现在万岁山?
苏篱压下心头的疑惑,冲他躬了躬身,“多谢。”
对方只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拉上小皇孙,转身离开。
一溜宫女太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太子妃眼中闪过明显的愠怒,然而,她也只是冷哼一声,挥袖而去。
苏篱更加诧异,这个面具男究竟是何人?竟能让太子妃敢怒而不敢言。
茶茶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喃喃地说道:“是主人……主人救了我。”
苏篱将它放到架上,小声嘲笑,“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移情别恋’……是什么?”茶茶歪歪脑袋,面露疑惑。
苏篱偷眼看了看渐渐散去的人,狡黠地笑笑,没有多做解释。
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巳时将至,早有传令官颁下旨意,皇帝将带领百官及使节前来赏花。
苏篱连忙加快动作,将花架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九声锣响,禁卫军开道,皇帝御辇缓缓行来。
苏篱等人在事务官的带领下,到偏殿侯旨。
虽然皇帝根本不会朝这边看上一眼,但众人还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恭迎圣驾。
铜锣声停,殿前传来一声高亢的“平身”,苏篱这才随着众人起身,垂首而立。
仗着自己身量矮小,他躲在众人身后,悄悄地朝着殿外看去。
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率先夺去了他的目光。
只见他着一身绛红蟒袍,头戴紫金冠冕,就那样威风凛凛地站在皇帝身边。
苏篱捏了捏手指,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楚靖似有所感,越过重重人影,朝他看来。
四目相对,威武不凡的郡王殿下凤眸微扬,勾起一个俊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