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亿万个(164)

　　紧接着，他脑中越来越多都是这个身影。大多数都是他微笑时的样子，可有时他也会发怒，也会对他们怒吼，也曾为他哭泣。
　　奔跑中的查普曼脚步越来越快，那些画面一帧帧从他脑海中闪过，连成成片成片的记忆。可随着这些记忆的回溯，却有一个尖刻的问题突然闪现：我想做什么，我——又是谁？
　　如果记忆决定了一个人的人格，决定了这个人是谁的话，那我现在究竟是谁？查普曼•修•雷斯顿？还是被称作1号的拟态兽？
　　我当然是查普曼•修•雷斯顿，可是为什么我会如此痛苦？我脑中那些记忆根本不属于我，它们属于我身体内的另一个人。可现在我却被这样的记忆左右感情，感染情绪。这样的我，还是我所认为的我吗？
　　查普曼的脚步渐渐停住下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廊桥外无尽星海，以及倒影在这玻璃上的他自己的身影。
　　就在这无尽星光下，他眼中的身影却好像开始渐渐扭曲，重新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那张脸上有着他熟悉的、始终像是被当做面具般挂在对方脸上的温和笑意，还有他眼中真实存在的温柔。
　　那个人与他对视了许久，随后终于双唇轻启，朝他微笑喊道：“1号——”
　　在那一刻决堤的情感将查普曼所有的理智冲垮，他猩红的双眼中积聚许久的泪水滑落。他猛然朝那身影冲了过去，口中发出如受伤的野兽般的咆哮声。
　　那瞬间能够抵御除暗物质武器外所有现代武器炮火的、人类联盟以防御著称的最强星舰，侧壁猛地被破开。一个身影从这个洞口中穿出，却在星海之中发出比恒星还要耀眼的光芒。随后这片星光翻涌着、膨胀着，最后凝结成一个强健身影。
　　那身影只在星空中停留了一霎，紧接着便用他那强而有力的独腿在虚空中轻轻一踏，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第 166 章
　　当1号抵达无人星域时, 滞留在那里的拟态兽已经寥寥无几了。没有了许褚的束缚, 他们重新回到了曾经在奎彭拉时的状态。当感到饥饿时, 他们会将身边所有可以吃的东西塞到嘴里。除了一出生就被严重警告过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得使用的人形生物之外，他们无所不吃。
　　即便其中的有一部分拟态兽其实完全可以离开这些星球, 前往那拥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恒星处获取能量, 但他们的生物本能依旧让他们更倾向于依靠捕猎获取食物。
　　就这样在这片无人星域中, 除了人类以及机械人，其他东西都无法幸免于难，包括生物以及非生物。而紧接着失去了物质依赖的智慧生物们，也仓皇离开了这片已经沦为拟态兽捕食场的星域。但是另有一部分人却依旧坚持留了下来。
　　他们努力搜寻着曾经将他们从地狱般的俘虏生活中拯救出来的拟态兽大人们, 可大多数的拟态兽早已弃他们而去，剩下的绝大多数也是一些还没来得及进化出智慧来的、不曾长大的拟态兽。
　　在这些拟态兽身上，人们找不到被他们尊称为“大人”的拟态兽们身上的优雅和强悍。可是他们依旧的留了下来, 甚至有人会拿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来供给这些小虫子们。只是在这些拟态兽们眼中，人类只不过是一些碍眼的、不能食用的食物而已。
　　就这样，这片星域的文明被彻底摧毁，无数星球再次成为了一片片没有希望的土地。
　　而这一天, 1号收缩身形在彭格里辛登陆。他在这片到处充满了腐烂味道的星球上, 追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随后他沿着这股气息, 来到了一片废墟之上。
　　在那里盘踞着无数细小的拟态兽, 这些小虫子们比他们的哥哥们更难适应失去母虫之后的生活。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悲伤与复仇，只是始终来回地在这依旧有着某种气息的地方徘徊着，甚至时不时带来他们能够找到的食物堆积在这里, 随后便形成了一片又一片腐烂的垃圾场。
　　如果母虫在的话，大概会告诉他们吃不完的食物，要么就想办法保存起来，要么就在饿的时候尽情享用它们。
　　看着这一切，一号心中不由自主地想道。
　　当1号踏上这片土地上时，徘徊在附近其他小虫子们都聚拢了过来，不过随后便又退了开去。一号在这片土地上来来回回搜寻着，最后却只找到了一台已经破碎的光脑。上面残留的着的气息让周围的许多小虫子们依依不舍，甚至连1号的到来，都让他们不愿意离开。
　　一号叼起那个光脑抖了抖，将上面的小虫子抖落。随后他用一双粗短的前肢，夹住那台光脑。他用鼻子在上面嗅了嗅，却发现那熟悉的味道早已消散得差不多了，也许再过不久，这台光脑便也将如这片土地上的其他东西一样，什么气息都不剩下了。
　　他将那台光脑往怀中搂了搂，随后便静静地伫立在了那里。周围的小虫子们悉悉嗦嗦地爬着，可是除了这些声音之外，周围都是静悄悄的。
　　这让他想起了曾经他躲在巢穴外的那段日子。那时好像也跟如今差不多，巢穴中的气息越来越少，最后甚至就要消失不见。他那时也跟现在一般，茫然无措。
　　当时他的本能告诉他，他应该离开那里，再也没有人能束缚住他，而他自己一个人恐怕会比之前过得好许多。
　　可是冥冥之中似乎还有一个声音让他始终迈不动脚步，就原地等在那里，直到巢穴中再次出现了响动。
　　而这一次，他是否能够重获上天的垂怜呢？
　　一号想了想，低头再次看了看怀中的光脑。那光脑在他的碰触下，竟然奇迹般地闪了闪，最后投射出了它的前一任主人在生命结束之前最后一刻正在翻阅的那一页。
　　他愣愣地看了看，而后轻轻翻动页面，看到了母虫曾经留下来的笔记与备注。一号忍不住凑上前用鼻子蹭了蹭光脑的屏幕，湿润的鼻息打在了屏幕上，渐渐洇出了细小而肉眼不可见的水珠。
　　伴随着一号从喉间不经意间发出的轻轻低呜声，就像有人在这虚空之中轻声悲泣，稀稀落落。
　　就在无人星域一片悲戚中时，萨利蒙所占据的首都星域中却迎来了一片几千年来都从未有过的喜气洋洋。
　　虽然中途发生过一些意外，这一代萨利蒙的新生儿，大多数还是平安诞生了。并且由于前期准备工作做得充分，这些孩子们一出生便很快进入了成年期。在对这些孩子的一系列测试之后，萨利蒙更是惊喜地发现，其中的每一个孩子几乎都继承了他们父辈最优秀的基因，也将他们寄予的所有的希望都一一实现。
　　于是紧接着，他们的父亲——萨利蒙皇帝陛下就带着这一批300多个出生还不到半个月的孩子们，奔赴了他们真正的战场。
　　当通过被污染的母树，追寻着封司人的踪迹到了他们真正的巢穴时。这些似乎是由微粒子以及电流组成的无形生物，终于展现出了他们幽灵般的身形。他们永远躲在阴影处，使用阴谋诡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当敌人真正来到他们眼前时，他们却不自觉地开始惊慌失措。
　　这种早已抛弃了**的生物们，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与人发生过正面冲突。
　　于是在这一刻，封司人内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们以为自己躲藏得很好，从来不曾想过真的会有人能找到他们，并且杀死他们。
　　可是这场战斗，萨利蒙并没有获得真正的胜利。这并不是萨利蒙所擅长的**意义上的战斗和厮杀。想要杀死封司人，才刚刚勉强跨维到与他们同一纬度的萨利蒙新生儿们，只学会了最原始的拼杀。他们毫无畏惧地向前冲去，抓住一个封司人便开始撕扯他们的身体。
　　空间中响彻着封司人凄厉的惨叫，而新生的萨利蒙也在这些存活了几千上万年的生物面前、在这个他们刚刚进入新世界中，在这更为直接的力量对拼中一个个消散。
　　这是一种最为公平且残酷的相互消耗。
　　冲在最前面的图尔斯首当其冲。他将自己的身体无限膨大，充满了整个空间。随后将一个个封司人抓在手中，撕开他们的身体，然后一个个搅碎。可同时又有无数的封司人攀挂在他的枝蔓上，不断啃噬着他的身体，所带来的痛疼锥心刺骨。
　　直到彻底将这一空间中的封司人全部清理干净，几乎化为透明的图尔斯才渐渐收拢枝条。他将身旁所剩无几的孩子捡起，圈入自己怀中。
　　在这虚无的空间中。剩下了他的孩子们低低的哀嚎声。图尔斯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到这些孩子体内，随后他轻轻地摇晃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哼起了他曾经不知在哪听到过的安眠曲。
　　图尔斯轻轻哼着歌，从被他撕裂的裂缝中掉落了下来。他一直往下坠，往下坠。直到周围出现了他熟悉的气息，随后他松开枝条，将他的孩子们投入到空中。
　　意识到他们的陛下从战场上归来的其他萨利蒙见此，纷纷上前接住了他们。
　　而直接坠落地面的图尔斯，此时却感受不到力量的冲击。他如今整个人轻飘飘的，身形淡得几乎快要消散。
　　可是紧接着他耳旁便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呼唤声，“陛下，您还好吗？”
　　图尔斯睁开眼，便看到了面色苍白的拉斐尔挺着个微圆肚子，半跪在她面前，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图尔斯几乎要溃散的身形，在这一刻却又重新开始凝聚起来。
　　看着重新汇聚成人形的图尔斯，拉斐尔双目含泪，再也忍不住激动地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了他。
　　图尔斯双目微垂，看了看怀中的脑袋。随后他缓缓抬起头，发现天空碧蓝如洗，却空无一物。
　　~
　　曾经属于无人星域的人类，再星域政府再次崩塌之后，有无数人仓皇逃窜，可是外面的世界也并没有乐土，当然里面更是地狱。
　　机械师比佛利曾经好不容易拥有的希望再次失去。在拟态兽离开之后，一部分依旧被掌握在封司人手头上的机械人，再次入侵无人星域。而沦为战场的这片星域中，每天每天都有无数生命就此消亡。比弗利的家人，莎莉娜的父亲汉克都在此中，甚至连莎莉娜的继母都为了救她而牺牲。
　　此时比弗利带着莎丽娜龟缩蜷缩在废墟底下，惊慌失措地看着不远处的机械人带着武器一步步朝他们靠近。莎莉那通红着双眼，忽然猛的从比佛利怀中窜了出去，狠狠扑向了眼前这个曾经杀死了她继母的机械人。
　　那机械人右臂轻轻一抬，暗红色的激光束便穿透了莎莉娜的身体，只冲出了几步的莎莉娜就此倒在了地上。
　　比弗利在震惊过后，随手抄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便冲了上去。随后他看到眼前的机械人满脸狰狞地再次朝他抬起了手，可对方手中的激光枪却只是亮亮便熄灭了。
　　随后比佛利得手中的石头落在了对面机械人的头上。他把他狠狠砸倒在地面，一下一下的往他头上砸着。而那个机械人却奇异地并不反抗，直到头部被砸出了个占据半个头部的坑洞之后，他才断断续续地开口道：“她需要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