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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津何处(重生生子)(35)

作者:桃枝竹 时间:2017-09-10 17:57 标签:生子 重生 宫廷侯爵

  按说北狄从连云峡谷中是不可能攻破连云关的,但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抄近道翻跃险峻连云山,从内部袭击了连云关,开关迎入骑兵。
  连云山极高极险,南北跨度大,只有些樵夫、采药人走出的小道,这些小道隐没在深山间,且不通南北,险峻难行,不能行兵,但北狄人生生翻了过来。
  而后,连破云障,烟梁,燕川三城,劫掠物资而归。林源得到战报,领兵赶往云州,驱逐北狄军,一路追至黑水草原,遇到沼泽加上北狄伏军,林源在乱军中被射杀。
  岑季白想要阻止这件事,虽然是为了林津,但意义又不只在于林津。正是这次大捷,让北狄挺过了灾难之年,助长北狄气焰,其后又频频骚扰北境。而北境这一回,折损林源在内的数名优秀将领,并十万精兵。
  为了避免恶果,岑季白其实或者可以让连云关守军先作防备,或者可以阻止林源进入黑水草原。但遗憾的是,无论是连云关守将,还是林源,都不相信,也不会听令于岑季白一个来自陵阳王族的未上过战场的十三岁少年。
  林家在北境的势力过于庞大深厚,也全不顾忌王族,出现这样的局面,源自林家在北境的三起两落。
  第一起自然是林家先祖征战南北,夏北这一带因为连年征战,地广人稀,后来为激励兵士奋战,林家先祖作主将北军新占据的土地分给了军中兵士,让他们亦耕亦战,真正地守家卫国。这样的后果便是这支兵马格外地强大,又格外地忠诚于林家。只知林,不知岑。
  此事惹得第五代夏王忌惮,不免兔死狗烹,但林家在北境根基深厚,动了林家,北境的形势便极为复杂,加上初代夏王许诺善待林家。第五代夏王也不敢妄动,他便将林家召回陵阳软禁,牵制林家军,一面又改制林家军。
  三五年后,军制土地改到一半,乱七八糟,而原本同夏国和睦的北狄却开始滋事了。北狄从青州攻破宏原城,安夏城等北境数城,直逼陵阳。夏王不得已重新起用林家。林家整顿北军,重新夺回北境土地,而后,筑青州长城。
  长城筑好,过了些年安稳日子,因着林家分支压榨作坊内军兵牟利,林家军部分将领联合陵阳王族,将林家从北境驱逐。部分林家军不服,欲要起事,被林家压下。林家恪守祖训,交出兵权,回到陵阳,转而开始办起族学来。
  这一回北狄倒安分了些年头,西北却是战事吃紧。林家重新得到起用,开始参与西北防务。后来北狄西戎联合攻夏,再次逼近陵阳北部。林家老将军临危授命,败退敌军。战事后林家重掌北境,为稳定军心,夏王立誓,林家大将军世袭定北侯,执云、青、穆三州军权,北境永不撤林。
  这三州的行政官员仍由陵阳派遣,但俸禄各州自给,税赋独立。作为妥协,林家也交出了北境的财政控制,转而由各州自治。不过这各州治得是一塌糊涂且越来越糊涂了。
  军权方面不设限制的后果,便是历经两三百年之后,在外姓将领面前,林家嫡系子嗣享有对林家军的绝对控制权,林家军对林家必须绝对忠诚,惟听从林家之命。再后来西北军也交到林家手中,林家在世家中已经成为庞然巨物。各代夏王自然敬重有加,再不轻易招惹林家。
  但林家的处境其实又很微妙,他们处在陵阳,却又游离于陵阳世家之外,子嗣从不在北境之外任职,即便有人选作伴读,十三岁一到,即刻进入新兵驻地受训,从不参与夏国王位继承人之间的纷争。
  以林家的地位,想要拿回北境的财政大权,也是很轻易的事情。但林家多年来与夏国王族相安无事,与其说忠诚,不如说是制衡了。若是林家想要改朝换代,夏国一乱起来,西戎、北狄、虞国必定趁火打劫。加上陵阳王族的禁军同世家手中的南军,林家其实也难占到什么便宜。
  但无论如何,北境是国中之国,林家是北境之王。在那里,不要说岑季白只是个被封作太厩令的小殿下,就算是夏王本人,也无权号令北境。
  岑季白原本盘算着,林家军不信他,便找个他们信的东西。前世他因为林津的缘故,熟悉林家家令,他也见过林戍亲笔信函。青州兵马听从连云关守将杜如桧调遣,而杜如桧听令于林家。加上连云关多年未有战事,杜如桧一个前世的无能守将,性格怯懦,唯林家是从,也不会有胆子反抗林家送来的家令同信函。
  岑季白有七成的把握调动青州兵力。趁乱中射杀了杜如桧,伪造家令一事,自然是死无对证又显得极不可能的事情了。
  前提是,林津不在场。然而……


第37章 打起来
  夏王广二十年秋,北境,云障城。
  八百里连云山脉,接天摩云,一直是夏国北部屏障。将夏国北境同北狄的草原、山林相分隔。
  秋八月,收割后的稻田留下一片金黄色麦茬。农人在仅存的一片稻子间躬身割稻,吼出几句响亮的歌子。逢上秋收,北军中轮休,一半兵士会就近帮忙抢收。不过眼前这片景象,已经是抢收之后仅剩的一点稻子了。连云山脉分隔南北,北部少雨干旱,南部却是关内小江南,气候较为湿润,日照也充足,适合作物生长。
  林津打起车帘,侧了头去,好奇地看着外头景象。
  强烈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洒了层明亮耀眼的光晕,那几道固执的疤痕也被迫显现出一种柔和来。林津看着窗外,而岑季白靠在车厢另一侧,无声地看着林津。
  田野间弥漫着成熟而丰饶的气息,微熏的香甜味道渗进车厢,让人生出几分惬意的困倦感。这气氛过于安闲,岑季白便有些迷糊地睡了过去,他身子轻晃着向一侧倒去。只是将倒未倒之际,林津顺手捞了一把,将他带入怀中。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林津弯了弯眼睛,便也阖目睡了过去。
  岑季白不知道自己怎么连在车厢内打个小盹都非得往林津身上靠去,但次数渐多,他发现林津并不介意这种事,便任由自己占着这个便宜。
  这一年来,打着相马的旗号,他从西北荒漠一路相到了北境云障城。日子不快不慢,恰好在秋八月,初九,离北狄攻破连云关,还有六天。
  云障城北六十里,便是连云关。
  林家军守在这里几百年,连云关早已不只是一座关隘,而是发展成为一座屯粮驻兵,也供北军日常消遣的北部重镇。
  关隘北部常年闭锁,只在北军出关迎敌时开启。偶或有斥候查探北狄情势。但上百年来,北狄人好像遗忘了这道通向北三州中最丰饶土地的关隘,有时候在关外活动,也是离得远远的。小镇南面没有城墙,只是设立路障,入关者需要持路引接受卫兵再三盘问,核查身份。并不因连云关特为重要的缘故,而是北境三州,进入任何一座城镇,都须要在指定之处办理路引,这也是地方敛财的手段。
  等待进入连云城时,岑季白下了马车,在路边茶寮要了些茶水。这处茶寮,本是供农人休憩饮茶的地方。
  “今年倒是好收成,不过我听说北边儿可是大旱了一年了。牛羊连草料都吃不上了,活活饿死,渴死……”邻座一个精壮汉子,正与同伴闲话。
  “哈!那北狄的日子感情好,天天能吃上牛羊了。”有人接口道。
  那边桌上传来一阵大笑声,显然在为北狄的灾害而庆幸。有眼前一片丰收景象做对比,这份庆幸就更足了份量。
  众人笑罢,又有人道:“万一那北狄人进来抢粮如何是好?
  说北狄日子好过的汉子不赞同地嗤了一声,道:“他们打得过咱?”
  茶寮内一片自喜,饮茶的其他客人听了这话也是一笑。连云关几百年没教北狄人攻破过了,就连北狄的战马,也有数十年不曾出现在连云关外,他们教北军打怕了。青州那边北狄同林家军还算是互有胜负,但连云关这里,北狄应该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岑季白一行两百来人,用的是商队身份,一个一个交路引被盘问,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他们这一行人才得以完全进入城中。岑季白等人先入了城,想要找家食肆等待,街头上倒先遇着了守候在此两日的夏侯斓,李牧在北境商号的负责人。
  夏侯斓不过三十出头,身形高大,却总是一脸苦相,习惯了叹着气。这人有句口头禅,“唉,这可如何是好!”不是疑问,是感叹,配上一张苦脸,堪称一绝。而他即便笑起来,也好像拉着个脸了。
  他原本在陵阳相帮李牧,不识得岑季白,林津却是见过两次的。几人相跟着进了家食肆二楼的雅间,他便急切地说起了吴卓送来的情报。
  黑水草原茫茫无际,想要从其中查探到北狄踪迹,若没有一万分运气,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北狄人要翻山,总要出现在连云山北。岑季白只知道前世那些人是从连云山东面过来,却不清楚详细位置。表面上,他打发了吴卓经西戎往北狄,在连云山北部东向一带收购些当地特有的山参,实则让他留意北狄动静。吴卓打探到上万北狄兵马忽然出现在山北一带,觉得事有蹊跷,便用飞鸽传信,让云障城的夏侯斓得到消息。
  李牧虽然很想在北境安插商号,但他其实很难打破北境现有格局,加上他主管的作坊原本运营资金不多,难以在短短一年内建立由北到南的商线。好在岑季白临行前算是倾尽了身家交付,后来又再三威逼,非要他往北境这一带插入人手不可。李牧思来想去,用尽手段去磨缠了林渡出面。林家一封书信,云障城府君并守将,也就顺利地允了夏侯斓行商。
  北狄人集结在连云山北,连云关是攻不破的,要入夏国北境,难道还能飞过来?
  钟秀抚了抚自己浓密的短须,疑惑道:“连云山脉,南北间也有数百里了,山间又复杂,他们翻不过吧?”
  他不是北境人,才有此一问,实则真正的北境居民,是根本不会想到这一点的,翻跃连云山?笑话!
  数百年来,真没有哪一支北狄军是从连云山翻过来的。
  “以前北狄军也试过,车马行进不得,只有士兵随身带了两日干粮,想要翻过来,但困在山里了。”林津皱了皱眉,对于北狄的这次行为很是不解,“若是他们这回想要从连云峡谷进入,那倒是该作些防备。前朝连云关也被攻破两次,皆因守军懈怠。但连云关杜将军,当不至如此。”
  连云关守将杜如桧深得林戍信任,不然也不会派他来守连云关了,林津自然信得过父亲的人。
  但能得林戍信任,也不一定非得要有格外出色的领兵能力,何况连云关本就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杜如桧这个人旁的优点并不突出,唯是对林家极其忠诚,从前在林戍身边做小将时还曾替林戍挡过一剑,因此林家也格外善待他几分。
  “若是北狄分兵两路呢?”岑季白忽然开口。“骑兵在连云关外吸引连云关守兵;步兵翻跃连云山脉,趁机拿下连云关。毕竟,从南部入关,是很容易的。”为了防止北狄攻破连云关后扼住北境咽喉,连云关设计之初,从北边关外难以攻入,南部入关却要容易许多。它北接连云峡谷,南面则是渐趋平缓的山地,这片属于连云山脉山脚地界,再往难便是云州平原了。
  前世杜如桧亲自率兵埋伏在峡谷两侧山腰,备好了巨石□□,等着北狄人过来送命,却没想到大后方先被人偷袭了。杜如桧惊骇之下匆忙分兵回防,竟然招架不住,剩下的守军在关内冲上山的北狄人攻势下,也没能守住峡谷。
  但此时的林津觉着,这是不可思议的。“翻山?”
  岑季白道:“从前翻不过来,不代表这一次也过不来。这些年采药人也走出些小道来吧?或许真有小道相通。”
  “北狄这次大旱灾情颇重,活活饿死,倒不如冒死来抢一口救命粮。唉,这可如何是好……”夏侯斓那张脸更苦了,他看了看素馨,道:“秦公子知道,有的药,是非往山深林茂处去采的,我们这里做些药材生意,上百年份的山参,绝壁上的铁线兰,也是收了不少。”
  素馨自是点头。
  “确实是从山那边,送过来的。”夏侯斓肯定道。
  他也不是北境人,但他在云障城也守了半年了,在李牧授意下很是打探了些详情。从前连云山与其说是翻不过来,不如说是没有人试过。山高险峻,又有许多野兽,翻它做什么呢?但自他们开始在这里做药材生意,便发现,其实是有采药人能翻过来。细细跟踪查探,发现竟然还有夏国人同北狄人合伙,有些药材是那边送货到半山里,这边有采药人拿东西去换。只是行踪隐秘,一般人也发现不了。
  “那些采药人,我想见一见。”林津沉吟后说道。
  岑季白松了口气,又听夏侯斓道:“三公子,唉……三公子要问他们,但别吓着他们?”
  夏侯斓担心,林津将连云山可以横跃这一点,归责到他们商行以利相诱上。
  林津“嗯”了一声,便让他去准备了。夏侯斓看了看正主子,要听岑季白可还有吩咐,岑季白便道,“无论如何,还是让吴卓多探些详情。”
  夏侯斓转身开了雅间房门,关上门的时候,还低声叹了一句:“唉,这可如何是好……”
  等夏侯斓退下,林津忽然问岑季白道:“小初,你为何肯定了北狄这次一定会翻跃连云山?”
  岑季白愕然,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吴卓奸滑,他的话未必可以尽信。”林津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这样轻信他们,会被人骗的。”
  岑季白忽然有些后悔当初为了让林津多分些心思给他,而假意表现出的那些天真行径……
  其实正因为吴卓奸滑,所以才能注意到北狄的异状,才能探得北狄消息,换作一般人,岑季白也不会让他去北狄了。一个奸滑的人应该明白,跟对了主子,就不要再有二心。所以在岑季白看来,奸滑是优点,是长处了。
  钟秀迅速地啃完馒头,便要去外头点人了。一年相处下来,要说这位三殿下是个会被人骗的主,钟秀第一个不相信。所以林三公子的话绝对不能相信,也不能多听。
  恰好钟秀的副将徐骁急慌慌从楼下跑了上来,踏得楼梯板子一颤一颤的,颤得楼下的小二同掌柜都是心惊。
  “姐夫,”徐骁喘了口气,急道:“打起来了。咱们的人跟城门守卫打起来了。”
  钟秀一听可了不得,在北境惹谁不好,怎么去招惹兵大爷呢?
  不过北境全民皆兵,好像个个都惹不起了。岑季白同林津也听到徐骁禀报,即刻站了起来,要同钟秀一道去城门处。
  “殿下,林三公子,恐怕外头纷乱,烦请两位在此等候可好?”钟秀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岑季白并不听他劝告,拉着林津的手便下了楼,虽然面上严肃,内心里倒是洒满了春天的阳光。
  打起来啊,果真打起来了!


第38章 危局
  钟秀的部下同守城卫士打起来,原因倒是简单。
  岑季白以好奇为名义,昨日要来一个小将戚战的路引,要看看彼此的路引有什么分别。
  分别是真没有的,同样的目的地作抬头,下头有持引人一点简单的形貌、职业描述,然后是发引人落款、日期、公章。
  趁着林津午睡,岑季白在戚战的路引上画了只小龟,恰好盘踞在云障城三字上头。戚战收了路引后也没来得及查看,便被岑季白催着去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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