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现代后,小史官爆红娱乐圈(101)
平日里骂得最凶的言官用衣袖拭了拭眼角,一步一叩首地迈入了送葬的队伍。
文臣武将千里护送,沿途百姓含泪叩拜,而贤淳太后身着缟素行于队伍的最前列,沉默着将自己的孩子送往安眠之地。
哦,不对,她现在已经不是太后了——在亲自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之后。
太皇太后。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称呼原来是那么的可悲而又可笑。高高在上,却又宛若浮萍,孤苦无依。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个问题,在她于寺庙清修的这些年里,贤淳已经问过了自己无数遍。
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于是每当午夜梦回,独自一人望着窗外摇晃的树影时,她就会格外想念年幼时的萧季渊。
七、八岁是最为坐不住的年纪,可每天只要一下学,萧季渊都会跑来她的宫里。
有时候带着被太傅夸奖的课业,有时候带着一捧刚从树上采下来的新鲜杏果,又或者,是一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
萧季渊会郑重其事地将自己认真准备的礼物递给她,然后高兴地伏在她的膝头,叽叽喳喳地同她说近日发生的各种趣事。
这样一待,便是大半天。
就像是一对寻常人家的母子一样,平淡,却又让人觉得分外欢喜。
哪怕后来萧季渊长大了,成了太子,他也依然还是会为了替她过生辰,亲自爬上树去帮她摘下她喜欢的杏果。
他就是这样好的一个孩子。为了他,贤淳什么都愿意做。
既然萧季渊将成为大缙未来的皇帝,那她就会全心全力地辅佐他,为他扫清一切阻碍。
她的孩子,就该成为一位被万民称颂的明君。
所以,她赐死了乐宴平。
喜欢男子这样的荒唐事不能出现在一个帝王身上。婻風她不能在明知错误的情况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因为一时的糊涂而被人千夫所指。
但她没有想到最后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样的相顾无言,这样的冷淡沉默,甚至再不相见。
【母后,您想儿臣现在就去死么?】
当听到萧季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贤淳便知道,他们母子二人从此再也回不去了。
她怕自己真的会亲手逼死萧季渊,于是她再没有多说一句,顺从地应了萧季渊为她准备的那个一心礼佛的由头,去相国寺进行那实为软禁的清修。
没有关系的,她告诉自己。
因为她早就说过了,为了萧季渊,她什么都愿意做。
可她的皇儿还是死了,他才四十六岁。
而在这短短二十四年的在位时间里,他每日都背负着众臣的口诛笔伐。可即便如此,萧季渊也未曾有一日回心转意。
他真的很喜欢乐宴平呢。望着眼前沉重的棺椁,贤淳想。所以,萧季渊应该很恨她的吧。
礼官庄严的吟诵回荡在耳畔,贤淳漠然地听着,生平第一次,她忽然问了自己一句——【后悔么?】
如果当初没有赐死乐宴平的话,那现在的他们又会怎样?会比现在更好么?
可惜,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果,而她也早就没有退路了。
【承先人之灵,庇后世之福。礼成,入葬!】
随着这最后一声落下,灵柩被侍从宫女抬起,一步一步小心地送入皇陵。而在其后, 则有数十位大臣随行。
这是缙朝的祖制,只有才德兼备克己奉公的天子近臣才能获此资格。而在二十七日的国丧其间,他们都会待在皇陵之中为先帝祈福,为新君祈福。而其余的大臣则会先行离开,于京城继续着手准备新君登基的相关事宜。
【诶?黄大人,您竟然没有被选中么?】
回京的路上,同僚有些惊诧地看着同他们一道打道回府的黄徐钦,面上尽是不可置信。
毕竟,这位工部尚书在位期间做下的功绩可是有目共睹的,而景承帝在世时分明也极其器重他。是以,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一次必在其列。
说实话,黄徐钦其实也有些纳闷,但他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手道:【我资历本就不深,纵有先帝抬爱,但在朝中到底还是只能算是个毛头小子,这等为我大缙祈福的重要之事,自然得由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来。】
虽然这话说得没错,但是......
【我瞧着太傅今年也不再其列,也不知道到底是选了谁?】同僚小声地道。
可惜没被选上的人都站在队伍的后列,大家又都穿着如出一辙的一身白,光靠那半个后脑勺还真认不出来谁是谁。但这事多问又有羡艳嫉妒之嫌,对名声不好,于是简单地嘟囔完后,那位同僚便再未多言了。
没有人意识到不对。
不管是留在皇陵内的,还是返回京城的。
直到夜幕渐深,已经于皇陵内祈福了一整日的官员们揉了揉自己发酸发胀的膝盖,陆陆续续地站起了身准备回去休息,然而那闪着寒光的枪戟却骤然拦在了他们的身前。
在寂寥的黑夜之中,熊熊燃烧着的火把发出了宛如毒蛇般令人心惊的嘶嘶声。
神情肃穆的守卫就那样沉默地望着他们,而一向温婉贤和的太皇太后站在侍卫们的中间,投向他们的视线冰冷如冬日的霜寒。
【参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片死寂中,也不知是谁先大着胆子率先出了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众人便应声又跪了下去,可纵使他们已经好好地行完了一通礼,太皇太后也依旧没有道出那一句平身。
她只是看着他们,轻声问了一句:【诸位爱卿,你们觉得先帝是个好皇帝么?】
很简单的问题,所有人都知道太皇太后想听什么,可是却偏偏没有人回答。而对此,贤淳并不觉得意外。
【果然是这样呢。】她道,【你们这些史官一个个的,倒都是同一副性子。】
乐宴平的父亲是这样,乐宴平他自己是这样,而现在这些人,还是这样。
只记录不评价,呵......可是美名也好,污名也罢,千秋万载的是是非非不都开始于他们手里的那支笔,也都结束于他们手里的那支笔么?
所以说,史官呐。
贤淳问自己后不后悔,其实细细想来,确实是有悔的——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
在萧季渊对乐宴平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之前,她就应该早早地结束一切,这样之后的种种就都不会发生了,而她的皇儿也将得以长命百岁。
可惜她发现得实在太晚。但无论如何,她的皇儿都必须是一位明君。
所以,没办法了。
叹息声重重地打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而此刻跪在地上的众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这些留在皇陵的人,竟然都是史官。
不好的预感骤然涌上了心头,可惜从他们踏进这座皇陵开始,一切就都已经来不及了。
【先帝很喜欢史官,所以,诸位爱卿就请好好陪陪他吧。】
而在那之前,皇陵门不会再打开了。
第77章 营救
【我们会就这样死在这里么?】
冰冷的墓室里,不知是谁轻轻地问出了口。
那声音里透着虚弱和恐惧,在皇陵刺骨的寒意里,控制不住地打着颤。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大家都知道答案。
都说封闭的空间会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漫长,而后,便是再也看不到头的绝望。
他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一天?两天?还是……半个月?
应当是没有这么久的,毕竟在这种无水无粮的境遇下,他们之中还没有人饿死或渴死。
可是度日如年这四个字可从来不是说说而已,比起身体上的不适,心理上的崩溃和麻木往往才是最致命的。
就比如此刻,他们甚至都没有精力去愤怒,只是这样沉默地围坐在一起,呆望着墓室墙角里那盏昏暗的长明灯。
在摇曳的火光中,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
这是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事。
于是,就像是宣告似的,终于有人道出了那句:【对不起,但我真的受不了了。】
他在众人骤然放大的瞳孔中向着墙一头撞了过去。很多人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拉住他,可是来不及,他们也拦不住,因为他们没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