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亿点点点病(80)
顾谨言回到别墅时就已经隐隐发烧,在被楚湛拿花洒喷到一半时,他就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楚湛让人过来将他接去了隔壁的客房,而他自己则在淋浴间蹲坐了许久,哪怕睡衣裤都沾湿也无心理会。
“楚医生,你还好不?”刘询的声音在寂静的浴室里响起。
楚湛将手掌支撑在眼皮上点了点头,却不想说话。
过了好久后,他将手放下,重重地叹了声气。
“呃……….”刘询踟蹰问,“所以,有效果吗?”
“有。”楚湛一张口,声音也略微沙哑,“他在昏过去的时候说他有点儿受不了我。”
治疗进行的算是顺利,至少是楚湛他们希望的那样。
以毒攻毒,顾谨言尝到了被强制的痛苦。
按理说,该高兴…….
刘询:“楚医生,你觉得…….治疗算成功了吗?”
楚湛迟疑了半晌,“严格算起来治疗才刚开始,没那么快吧。”
又沉默,“我也不知道。”
“先继续这样治着吧,按我们之前定好的方案………每一个都进行一遍吧。省得他…….”楚湛抬起眸,“省得没有成功,让他反复进入到催眠里再反复经历这种,到时只会令他更痛苦。”
“我去看看他。”他撑起膝盖,走出浴室,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去了隔壁的客房。
客房中两名佣人正在给床上紧闭着眼睛的顾谨言物理降温,见到楚湛走进来,都喊了声:“楚总。”
楚湛看向脸色白成一张纸却又透着病态红晕的顾谨言。
忽然想到什么,他拧紧了眉问:“他回来有没有吃饭?”
佣人摇头。
“去弄点吃的。”
佣人端来粥,等稍稍凉些后,楚湛端着走到床边坐下。
他瞟了眼顾谨言因发烧而干裂的嘴唇,沉默地拿着勺子舀了一勺。
幸好,还是能喝进去。楚湛松了口气,拿过毛巾帮他擦了下嘴角。
顾谨言的睫毛颤了颤,楚湛看到他慢慢睁开眼,估计没力气,眼睛只是微微半阖着,瞳孔好一会儿才聚焦。
疲惫地看清人后,顾谨言虚弱地出声:“楚湛。”
“嗯。”楚湛勺子又喂过去。
顾谨言忽然扯了扯嘴角,“这算是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么?”
“别说话,先吃东西。”楚湛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顾谨言却轻轻摇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
“你只是生气了才这样对么?”
楚湛垂下眼,“先别说了。”
“要问。”顾谨言固执地说道。
楚湛沉思。
顾谨言还在等着答案。
“是。”楚湛说,“我很生气。”
“怎么样才能让你消气?”
当顾谨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楚湛就明白了治疗还不够。
他忽然有些难受,他们这趟催眠要的结果是顾谨言对强制深恶痛绝。然而现在顾谨言遭受了这些还想着和好,那么还得继续伤害一遍甚至许多遍,直至顾谨言崩溃。
从今天起的每一次治疗,楚湛觉得自己宛若上班打卡,并且还是上的最讨厌的班,他不得已加油提气,在心里反复准备才能上阵一般。
“我不知道。”楚湛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深深皱起眉逃避。
顾谨言却抓紧了他的手,他竭力地抬起眼皮凝视着,病态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还会生气就好。”
“什么?”楚湛没理解。
顾谨言说:“还会生气,说明你对这件事还不能释怀,不能释怀表示你对我还有感情,而不是腻了。”
楚湛心里翻涌起狂躁的情绪,他很清楚在这场催眠治疗中,哪怕只是演戏,他也不得不投入巨大的情绪。
他根本做不到像刘询那样置身事外,因为他是主角。
他不是生来就是霸凌者,对他而言,示弱的顾谨言比之前顽劣的顾谨言更难应对。
他每做出一种行为时,都令他内心充满不安内疚。
他觉得在折磨对方的同时,也是在折磨着自己。像这样温水煮青蛙一样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宁可屏住一口气跨过去,也不要被折磨得一阵一阵,反复饱受良心上的鞭挞。
察觉到楚湛的异样,顾谨言关切问:“楚湛?”
“我说我腻了!”楚湛甩开他的手咆哮,“腻了你听不懂吗!?”
楚湛脖颈处的青筋剧烈地跳动,脸色扭曲着,他斥骂顾谨言:“我都这样对你了,你怎么还能受得了!?你他妈是没骨气吗!”
顾谨言脸上仅有的血色也在一点一点褪去,他低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感情吗?现在我愿意给你。”
“你犯贱吗?”楚湛冷冷抬起眼,“我都把你欺负成这样了,你说你还愿意?”
顾谨言垂下眼,抿紧了唇。
片刻后,他重新抬起眸,“你现在对我的做法跟从前我对你冷暴力并无区别,这么多年你都撑过来了…….”
他顿了顿,眼底闪烁着坚定的目光,“那么这次换我。”
楚湛陡然笑了,眼底涌现自暴自弃,“好啊,换你…….”他点点头,“行,你自己说的,那就继续,我看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受不了!”
刘询听见动静赶来,刚进房间就看见楚湛的两道眉毛深刻地拧在一处,他紧闭着眼睛咬着牙,整个人仿佛都在竭力进入某一种状态。
刘询立即猜到了,忙问:“楚医生,你又要提速吗?!”
顾谨言看不见刘询,只能看到楚湛狂躁之后此刻的反应。
他隐隐有些担忧,又重新抓住了楚湛的手臂,然而掌心中却感受到对方逐渐绷起的肌肉。
“楚湛你怎么了?”
楚湛正在集中意念,他只是声音颤抖地回复了刘询:“我想一口气加快进程,然后结束治疗,我实在待不下去了,要不然恐怕我也得精神错乱。”
刘询暗暗吸气,最终坚定道:“也行,如果按天数来,恐怕我们赶不及在催眠时间到之前结束治疗。”
“楚湛———”
随着顾谨言暗哑的声音回荡在耳畔,随即变成一道悠远的盲音,如同雪花在脑中消散。
楚湛倏然睁开眼,慢悠悠地扫了一圈。
旁边站着四五名佣人,而顾谨言坐在长桌对面,他表情平静,但眼神却是柔和的。
桌上摆了几道菜肴,楚湛清楚他已经提了半个月的速。通过脑海中破碎的每一个片段,他清楚这半个月以来,自己没对顾谨言有过好脸色,而顾谨言还在努力修复俩人的关系。
一只虾仁夹到面前的盘子中,楚湛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接着他抓起筷子将虾仁从盘子里拨了出去。
顾谨言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他捏紧了筷子,却没说什么话。
俩人仿佛在演一场默剧。
这是一个新的场景,楚湛又得在心底加油鼓气,继续进行教训。
对顾谨言来说,时间是正常在流逝。但对楚湛而言,几乎没有间隙停顿,他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在高度紧绷,若稍一泄气,他就再也无力爬起来接着治疗。
等到情绪调整好了,他再次进入状态,他看似垂眸吃饭漫不经心同顾谨言说:“别白费功夫讨好我,我不可能放你出去。”
顾谨言没什么情绪地说:“都行。”
然而当客厅没关的电视内传来一则娱乐新闻时,他脸色骤然发白。
“记者拍到洛予和顾谨言曾在片场牵手,先前还拍到共同出入酒店,怀疑俩人的关系非同寻常。”
楚湛看着顾谨言眼神中的无奈与自暴自弃,明白他已经清楚接下来免不了受自己的折磨。
楚湛下意识喉咙紧了紧,然而却只能在心底说一声“抱歉。”
他倏地站起身,将长桌上的餐盘狠狠地扫向顾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