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审核员今天又在出外勤(104)
果然。
虽然尘云离也不明白个中原理,但他已经料到除尘文简以外的人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可能,并不惊讶,直接开启备用计划。
他飞到考生须知的“考生”二字上驻留一会儿,随即飞回“代写”上趴着。
夙阑珊扬了扬眉:“再做一次,我就相信这不是巧合。”
尘云离乖乖照做。
见状,夙阑珊轻吐一口气,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峻。
他并不在意面前这只蝴蝶的异常,径自道:“带我去找那个考生。”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尘云离飞身落到下一行的“无”字上。
“无?考生不在考场?”夙阑珊稍一思索,“你的意思是,那名考生不在今日考试的这一批里?”
尘云离跳到了“是”字。
“好,很好。”夙阑珊笑了,“学宫分批考试的规矩果然还是给了一些人钻空子的机会。代写需要提前拿到试题,第二批考生拿到的试题与第一批不同,所以此人不可能找同窗代写——原来如此,这不光是舞弊,还涉及到了泄题啊。”
要不说聪明人脑子就是转得快呢?给他个线头,他把整捆线团都给你抻平捋直了。
“小蝴蝶,你可认得那名考生?”夙阑珊走近一步,朝尘云离伸出手指。
尘云离飞上他玉白的指节,顿了顿,又飞到地上停住。
“这里是考场?阁楼?走廊?”夙阑珊一次次变换猜测的范围。
尘云离有点着急,跳到他鞋面上,又跳回地上。
“与脚、地面有关……道路?”夙阑珊反应极快,“是道,还是……路?”
话为说完,夙阑珊忽的眼皮一跳。
学宫先生里没有名字带“道”的,却有姓路的。巧合的是,那位姓路的先生还是本次小考的出题者之一。
夙阑珊接住飞离地面的尘云离:“是路?”
尘云离扇了扇翅膀,表示——回答正确。
“路老先生一世教书育人,可谓桃李遍天下,何以做出这种会令他声名尽毁的事?除非……”
夙阑珊单手捧着尘云离,提衣踏上楼梯,继续履行监考职责。
他没有说完“除非”后那一句话,但心中早有答案。
子孙都是债啊。
……
尘云离陪着夙阑珊监考了大半天,几度路过尘文简的考场,他的反应也从惊讶、担心变成了无奈。
虽然不清楚一向端庄持重的夙先生为何会青睐一只蝴蝶,但他没事就好,别的尘文简不是太在意。
一晃眼到了黄昏时分,钟声响起,该收卷了。
尘文简急着找夙阑珊讨回自家简灵,匆匆跑出考场,才发现夙阑珊早已捧着尘云离在树下等他。
“夙先生。”尘文简连忙上前打招呼。
夙阑珊颔首,将尘文简递过去:“这是你的……朋友?”
尘文简一愣,旋即双手接过,轻声道:“对,是朋友。”
是朋友,而非宠物。
尘云离想,跟有脑子的读书人交往真的令人身心舒畅。
“你的朋友帮了为师很大一个忙,劳烦你代为师问它想要什么谢礼。”夙阑珊难得态度温和,低沉的声音像拂过湖面的晚风。
尘文简好奇地看了尘云离一眼,以眼神询问他做了什么,嘴上则问:“你想要什么?”
“回去告诉你。”尘云离飞落在他头顶,舒展了一下翅膀,“至于谢礼嘛……帮我收集一点花露吧,最好是从比较少有的花卉上采集的露水。”
尘文简一笑,如实转达。
蝴蝶喝花露,倒也合理。
夙阑珊点头答应:“待小考结束,为师会托人将花露送来。明日休沐,你回去好好休息。”
“是。恭送先生。”
目送夙阑珊快步离开,尘文简一边离开学宫,一把问尘云离:“你做了什么?怎么让夙先生如此在意?”
“说起来,那可不算小事。”
尘云离叹了口气,将今日的见闻一五一十告诉他,包括自己是如何将此事传达给夙阑珊。
“夙先生不会轻信任何人,尤其你还是一只蝴蝶。他也不喜欢暗中调查这种遮遮掩掩的手法,今夜必定会去寻路老先生问个究竟。”
尘文简眉头微皱,对于舞弊之事颇为厌恶。
“倘若正好撞见老先生在为他的孙子代写题目,那就是人赃俱获了。”尘云离咕哝。
“是啊。不过这样对路老先生和路桁而言皆是好事,只要及时悔过,夙先生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的。”尘文简眸光微沉,“希望他们不要执迷不悟。”
尘云离回忆自己在亭子里撞见的那一幕,莫名心有不安。
那位老先生不像执迷不悟的人,可他孙子有点癫。
这事儿闹不好会有变故啊。
……
是夜,突逢大雨,电闪雷鸣。
一声惊雷“轰隆隆”震响,电光骤亮,照进烛火幽微的屋舍,也照亮那道背对窗户,胸口急促起伏的身影。
路桁瞪大了眼睛看着脚下,那里倒着一个人,血液从他后脑缓缓渗出、洇开,衬着他披散开来的黑发与苍白的脸,格外恐怖瘆人。
路桁的双手剧烈颤抖,十指一松,沾满了血渍的砚台掉落在地,滚到那人身边。
不远处,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呆呆看着这一幕,神色从惊愕逐渐转为痛心。
……
“轰——”
雷声入户,大雨瓢泼,尘文简走过去关窗,顺便用抹布擦干净洒在桌子与窗台上的雨水。
尘云离蹲在床头正犯困,忽然一个激灵,翅膀抽筋似的不受控制地抖动,带着他直挺挺摔进枕头里,又咕噜噜滚到了床铺上。
“怎么了?”
尘文简一回头就看见他挺尸般的仰躺在床上,惊得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捧到了手心。
“没、没事……”
尘云离好不容易从“抽筋”中适应过来,翅膀一扇,带着一串浮尘如仙女棒般窜上半空:“快快快!跟我走!我感应到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感应!”
“感应什……”尘文简一顿,“你感应到与云离有关的物品了?”
“对!而且这种感应在消失,说明它正在远离我们。”尘云离急得转圈,“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没工夫多问,尘文简立即打伞冲出门去。
“你就飞在伞下。”进入暴雨之前,他不忘叮嘱:“我尽量走快一些,你别让自己淋到雨。”
“知道知道!”
一步迈进雨幕,尘文简跟随尘云离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朝半山坡的竹林走去。
林子里有条河流,中途有段河道高度差接近五米,河水一涨,流经那一段时便会发出水流激石的声响,雨声也盖不过去。
夜里能见度低,雨势又大,尘文简几乎完全看不清前路,所幸尘云离自带光源,勉强能让他走得顺利一点,不至于跌倒,或者失足踏进河中。
小半个时辰后,疾走的尘文简突然看见尘云离停下,自己也赶紧收住脚步。
与此同时,潮湿的风带来了一丝异样的气味,像是稀释后的铁锈味,令他神情微变。
“这里有血的味道。”尘文简一把将尘云离捞回掌心,“你感应到的东西在这里?”
尘云离从他指间探出头:“你再往前走几步,走到河岸边,直走。”
尘文简依言照做,只是速度慢了很多,小心翼翼地往前探。
在距离河岸两米处,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趴伏的人影,白衣,黑发,后脑上一个暗红色的创口,背部的衣服染了大片血迹。
尘文简瞬间止步。
“有个人……还是尸体?”尘云离猛地缩回去。
尘文简深吸一口气:“你感应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