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重生](202)
灵力结出冰霜,缓缓覆盖了那人胸膛。
谢折风神情更为困惑。
安无雪深吸一口气,才问他:“冷吗?”
谢折风摇头。
“这是化形的身体,虽然是本体,但若是要细说,也算是‘化身’,只不过是放着我的剑骨的化身。”
“师兄若是想打我出气,怕是得换一种方式。你若是还有什么想骂的,我也都听着。”
安无雪:“……”
他手袖一挥,收回灵力,又问:“你斩自身登仙的时候,疼吗?”
“不——”
“实话实说。”
“皮肉神魂痛楚而已。”
安无雪稍稍抬眸望着他的师弟。
皮肉神魂痛楚……而已。
怎么会是而已?
这已经是一个生灵所能感受到的所有痛楚了。
他不禁眨了眨眼,以此掩下双眸酸涩。
“伸手。”他说。
谢折风立时露出腕脉所在。
安无雪稳下心神,又探了探谢折风的“经脉”和根骨。
他上一回只探出了个浮生道根骨,这一回依然只探出了浮生道根骨。
想来也是。
他在养魂树精带出来的过往中看到过,谢折风渡劫之后,有一瞬间的死去过程,那个瞬间,天道将会决定谢折风的斩我是否成功。在那个片刻之间,本来已经和剑骨分离的妖魔骨再度同剑骨融合,没有同心魔一起被雷劫诛灭。
天雷只会诛灭心魔一类的魔障,并不会诛灭根骨。
谢折风那时还在生死一瞬中,不知道妖魔骨的存在。
但谢折风登仙之后千年,居然自己也没能察觉到自己有两副根骨。
这妖魔骨藏得极深。
这么粗浅地探,应当没用。
眼下他们在北冥城主府,在一旁守着的落月弟子也不多,让谢折风褪了化身现出根骨有些危险……
他说:“你渡劫时,心魔之所以能控制你的身体,是和你的根骨有关。我先前一直以为你的心魔是和无情咒有关,你心魔如今还在吗?”
安无雪谈及正事,谢折风心有戚戚,却也赶忙肃了神色,答道:“还在。”
果然不是因为无情咒。
那便是因为妖魔骨了——如此也说得通。
心魔第一次被根除之时,便已经断定会和谢折风再见。
因为那副妖魔骨还在谢折风身上。
妖魔骨在,谢折风不论斩除心魔多少次,心魔都会复苏。
“我怀疑你的心魔和你的根骨有关,但如今你的根骨便是你的全部,要探查必须在万无一失之时。明日我还有事要办,办完之后,我们回一趟落月峰可好?”
谢折风不假思索:“好。”
安无雪稍稍垂眸,沉默片刻,忽而道:“我同姜轻之间没什么。胎石曾经被为祸之人所用,而他是胎灵族,指不定有什么关系。我收下寒桑花,收下冬下桑,都只是留一寸余地而已。”
谢折风一愣。
安无雪说:“夜深了,你许久不曾好好歇息,去睡吧。”
谢折风没动。
他眸光忽闪,现出喜色——安无雪刚才是在同他解释!
他问:“今日玄方等人禀报,我不得不先行离去。师兄当真没有什么想骂的还没骂完吗?”
“怎么,你还要洗耳恭听不成?”
出寒仙尊认真地点头。
安无雪:“……”
最终,谢仙尊在安无雪稍沉的面色下,赶忙滚了出去。
合上屋门前,谢折风还问了一嘴:“师兄,今日那养魂树精多余下来的幻境你给困困吃了吗?不然还是我来喂吧……?”
“不用。”安无雪挥动灵力。
“砰——”
房门合上。
安无雪熄了灯火,让屋外之人以为他这回真的歇了,这才坐在茶几旁把一整盘冰糕吃完。
随后,他用了洗尘诀,抱着困困上了床榻。
可他刚躺下,稍一回想方才之事……
他猛地坐了起来。
“……呜?”困困从被子下探出头来。
安无雪喃喃道:“不对啊……”
最开始他为什么开门来着?
好像是师弟说,冰糕要用灵力维持,若他歇下了,谢折风便只好护着冰糕在屋外等他一整夜。
可是——维持冰糕又不需要谢折风亲手时刻护持。莫说是仙者,一个小成期的修士都可以用灵力包裹糕点一整日。若是把糕点放入灵囊中,还可以存放更久。
所以根本不需要谢折风亲自护持着等在门外!
“他……”安无雪不可置信道,“他故意装可怜!?”
困困翻了个身,肚皮朝上,双耳盖住了双眼。
“呜。”
第128章
清晨。
天穹洒下第一缕日光之时,谢折风便已起身。
可他神识一扫,发现安无雪不在,那几个被安置在另一间客房的炉鼎也不在。
谢折风这一回倒不怎么慌乱。
昨晚师兄便说了要将“赠礼”归还薛氏,应当是已经去了。
只是没想到去得这么早。
一日如此之长,师兄也不多歇息一会。
他走出房门,踏入小院。
院中积雪被人用灵力清扫殆尽,梅树之上唯有飘花与轻梅,还有那挂在树梢上、长栏下的一盏盏花灯。
困困趴在树下的秋千之上,闭着双眼,一晃一晃的,尾巴长长地垂落着,末梢像个毛刷一般扫在地上。
可就这么一扫一扫,它尾巴的毛发依然雪白,可见扫雪之人的仔细。
他走上前,困困便听到他的脚步声,睁开双眼:“呜!”
谢折风上前抱起它:“师兄扫的?”
困困点头。
谢折风回过身,再度举目一望。
积雪堆了这许久,连来往此处的人都习惯了,没人当回事。
突然被扫干净,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抱着怀中的小兽,喃喃道:“师兄许久……不曾扫雪了。”
-
曲氏。
童子领着安无雪入内,安无雪将那几个炉鼎暂时留在外头让他们等着。
他自己行至一处流觞曲水的庭院,听到不远处传来交谈声。
“姓曲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了?”
“城主府要曲氏名册做个清点,你说名册需要城主法印。我差人送来法印,你又对着法印挑挑拣拣,非说这不是真的,现在我亲自来取总不会有假吧?结果你又说名册没准备好!”
“马上就好了,”曲忌之平和道,“只是让你稍等片刻而已。”
“……那你让我在这边陪你喝酒干什么!!!”
安无雪:“……”
他刚走近,亭台内的两人便都安静下来,转头看过来。
那是一座湖心亭。
亭台外是不曾结冰的湖水,不少仙树围湖而立,送来勃勃生机,驱散深冬冰冷,好似将不该出现在此时的春日锁在湖中。
曲忌之和裴千坐在湖心亭石桌两边,桌上似有佳肴仙酿。
曲忌之对着他遥遥作揖:“首座来了。”
安无雪凌空而起,脚下不沾水波,落入湖心亭中。
直至他在空余的石椅上坐下,裴千才恍然:“曲忌之!你这是知道我和宿雪会来,才这么摆宴的。”
安无雪擒着笑道:“我昨夜传音曲家主,说今日晨曦起时会来曲氏一趟,想见一见你和曲家主。”
裴千一愣:“你还说了想见我?那……”
“好啊你曲忌之!”
裴千撸起袖子。
“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骗我过来!”
“嗯。”曲忌之微笑着点头。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是宿雪要同时见我们?你就是想看我被你骗过来的反应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