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是开始发疯(55)
过了好一会儿,阮榛才垂下睫毛。
手机屏幕亮起,修长的手指划了几下,停留在对话的页面上。
最后一句话,是前几天宋书灵发过来的。
“最近天气干燥,多喝水。”
阮榛没有回复。
他盯着看了会儿,给手机收起来,心想宋书灵如果嘴上不说,其实还挺直男。
“要下雨了,记得带伞。”
“明天有大雪,外出小心。”
以及这一句多喝点水。
阮榛很少回复他,偶有一句,也就是个简单的“好。”
这种别扭的氛围,居然坚持了小半年之久,秉持这一个你不说,我也不问,偶尔寒暄那么几句话,怎么看怎么塑料情谊的的关系。
但是,在这张床上,他的确被宋书灵从后面抱在怀里,耳鬓厮磨,抵足而眠。
半强迫的。
可他的确没有真正推开。
可能是因为宋书灵凝视他的眼神,也可能是那个虽然充满渴望,但依然克制的拥抱,反正无论如何,阮榛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在宋书灵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很是温暖。
阮榛是被电话吵醒的。
他也没看号码,迷迷糊糊地伸手按下:“喂……”
“阮老师!”
对面是焦急的声音:“快点来吧,你爷爷摔倒了!”
人在某些情况,是真的会摒除一切知觉的。
阮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去的医院,似乎见到了黄洋村长,他忘记那会儿他有没有说话,仿佛只会比划,只会抓着对方的胳膊,反复地说,爷爷摔了。
早已遗忘的,不会真正发生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是曾经的剧情中,张老头和黄狗守在宋家的门外,倒在台阶上的场面。
还是怪他吗?
是他把张老头和黄狗带来坝底的,想着能远离争端,呼吸湿润的空气。
心脏是木的。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颜色。
白的是医院的墙,红的是抢救室的灯,绿色的是消防通道的标志,在无人的走廊拐角处发着幽幽的光。
黄洋村长跟着来了,坐在他旁边说别着急。
村医搓着手,满脸的愧疚。
就是打完牌高兴,站起来的时候起得猛了,没留神就往后栽倒,卧在地上的黄狗眼尖,身体动作却太缓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老头后仰去,徒劳地呜呜哀鸣。
“狗好好的,我媳妇看着呢,放心。”
黄洋安慰了会他,说要出去抽根烟,就朝村医使了个眼色:“一起?”
村医忙不迭跟上:“好嘞。”
安静的走廊上,只有阮榛一个人坐在那里。
铁质的长椅很凉,阮榛最怕冷了,出来的时候太匆忙,也没来得及拿外套。
淡淡的消毒水味,闻起来很不舒服。
眼睛酸痛。
阮榛抬起胳膊,使劲儿擦了擦脸。
他这会儿并没有在思考什么,脑海里是空白的,是麻木的,迟钝得很难对周围的动静做出反应。
脚步声停下了。
有人站在他面前,为他披了一件柔软的毯子。
然后半跪下来,平视着阮榛的眼睛。
阮榛没抬头,还在用胳膊擦脸。
他不说话,对方也不问,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毯子的边角,濡湿了一小块儿深色的圆,逐渐扩大。
宋书灵伸手,用力地把阮榛抱进怀里。
第37章
头顶的灯折射出刺目的光, 阮榛垂着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书灵声音很低:“一周前。”
他身上带着种很清冽的味儿,是属于冬天的气息,雪粒子和松枝都被他的肩膀擦到, 路边的小花和泥巴也未能阻拦他的脚步,天高地远, 他千里迢迢地奔赴而来。
阮榛“啊”了一声。
又问:“你怎么不找我呢?”
他的脸埋在宋书灵的胸膛里,能听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下地, 给他从麻木的触觉中拉回来。
“对不起, ”
微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宋书灵语速很慢:“最开始,我不想去打扰你, 所以打算先做点别的事。”
在阮榛这儿,他不太想去趁虚而入。
坝底的湿润空气中夹杂了张老头的笑声, 青山绿水之间, 黄狗于小溪涧边打盹,这样美好的日子,他希望阮榛能快快乐乐,心无旁骛。
那在阮榛看不到的地方, 一切的阻碍,由自己来扫除就好。
宋书灵没闲着。
他彻底回到了宋家这里,处理一切曾经遗留的问题,过去的事端太过冗杂,棘手的问题接二连三出现,宋书灵甚至庆幸, 幸好阮榛此刻不在他的身边,不必见到许许多多的人性丑恶, 可终究矛盾,无比思念,多想阮榛能在身边。
这个时候,球球就会站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用脸颊去蹭他。
他想那个小汤圆似的阮榛,看似懒洋洋的,实际很有主见,那么可爱。
在所有的阻碍都涤荡一清后,宋书灵松了一口气。
他再次驱车,前往那个遥远的山间小村。
但这次没有直接去见阮榛,而是在不远的农户家里住下,吃着当地的饭,走过崎岖的山路,坐着三轮车去往镇上,然后徒步于绵延的青山里,看向阮榛所在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是个有耐心的人。
“我想看看这里的情况,尽点绵薄之力,给路修一下,建立一条农产品运输的渠道。”
宋书灵继续道:“这儿的水果和鱼都很好吃,物流打通了,之后就会方便许多……对不起,我本来打算明天再来看你和爷爷的……”
淡淡的消毒水味儿中,阮榛终于抬头。
宋书灵叹了口气。
他用拇指揩拭着对方的眼尾:“放心,爷爷不会有事的。”
镇上的医院相对而言,条件会简陋一些,但地处山区,大夫对于这种摔伤的病患很有经验,目前也没有通知说要转院,可能情况没那么严重。
可张老头毕竟年龄大了。
“我没想过有一天,爷爷会离开我。”
阮榛轻声道:“不太敢去想,也本能地会排斥这些东西,我……太软弱了。”
曾经他和爷爷遇见过一只小狗,主人正在找领养,黄毛黑眼睛,圆鼓鼓的小肚皮,憨态可掬。
非常像黄狗。
主人问他们要不要,说可以带回家,做个伴。
心有灵犀一般,阮榛和张老头都选择了拒绝。
长得再像,也不是黄狗。
就仿佛在生命中,没有人能取代另一个人的位置。
他过去的全部情感,都寄托在那个小小的巷子里,老屋的庭院中,爷爷坐在院子里剥花生,黄狗就卧在他脚下打盹。
“没关系,”宋书灵的手按着他的后背,“想排斥很正常,不是你的错,软弱也没关系,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勇敢。”
并且在他心中,阮榛已经足够勇敢。
“软弱没关系……”
阮榛苦笑了下:“那要是接下来,就一蹶不振呢?”
“那我就一直陪着你。”
周围好安静。
阮榛一口气道:“我逃避,软弱,一蹶不振,破罐子破摔——”
“有没有跟你讲过?”
宋书灵还保持着这个半跪的姿势,眼眸很平和:“我很有耐心。”
因为爱,本身就值得去等待。
无论是亲情,还是他内心里悄然振翅的千万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