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顺的不行(286)
原先曲行猜不透是谁跟祝钦交恶,现在倒是想通了一二分。
思索了会儿,他朝凉州方向一拜,而后道:“怕是凉州李公了。”
“你很聪明。”孙亚笑道,“你约束好这些叛军,不许他们趁乱在许县烧杀奸淫。等许县稍安后,这两天就带他们回洛京。
你且放心祝钦烧洛京走后,我主仁善,去年耗费了大量钱财粮草为百姓重建家园,更是将洛京四周的田地按照人口分了下去。
如今的洛京虽然还是百废待兴之相,可你去了你就会发现,它已经大变了个模样。在这乱世之中,是难得的和平乐土了。”
曲行倒是不怀疑有假,因而对李氏好感大增。
之前李巍跃烧洛京,为了恢复洛京繁华,他是直接选了迁徙富裕一些的人口这样的方案。这确实是最快恢复生气的方式,但对百姓而言就是苦不堪言了。
李氏既不驱赶这些失家仿若流民的乡民,也不迁徙那些有些家资的百姓,当真是难得的仁厚之君了。
“若是如此,那就是我们这数万人的福气了。日后,我也会天天为李公上一炷生香保佑李公长命百岁。”曲行感叹道。
孙亚大笑:“这次事情顺利,你也立功不小。等回了洛京,我为你请功,说不得以后也能混个将军当当。”
谁知听了孙亚这话,曲行却一摇头。
见孙亚皱眉,曲行立即道:“将军不要误会,我不是要再投他人,是我志不在朝堂。天下悠悠,唯山间农田才得其乐。若李公果然如将军所说为国为民,我不求其他,只求予我一农舍,让我在田地耕作就足矣。”
孙亚一愣。
可曲行是认真的。
他家中父母已经亡故,原先还有个姊姊,可前些年也远嫁,如今兵荒马乱,早没了消息。
可他心态还不错,只喜欢在田间操持农务,自得其乐。
若非如此,依照他读过几年书也有些武艺,早些年投靠李巍跃或者哪个人主,多多少少也能有几分名气。
哪怕是这次,要不是褚忠的悲苦触动了他,曲行也不做这个出头鸟。决定帮褚忠后,他也无意争权,才把褚忠架上去做了头领。
实际前几日是入许县投靠齐皇还是一路归家回洛京,曲行本身也无所谓。即使张巡讲话过于气人,等他离开后,曲行也是问褚忠是想归家还是去投靠祝钦。
他是真心询问。
本身也是为了褚忠这碟醋包的这顿起兵归家的饺子。
许久,孙亚长长一叹,“可惜了。”
志不在此,自然也就不必勉强。
曲行却笑道:“大人不必可惜,我能安心卸下盔甲埋首于李公治下的田地之中,不也说明李公治国有道么,这是好事啊。”
孙亚也看来了,如今李昀麾下人才济济,确实多一个曲行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再则,曲行说得也有道理。
解甲归田,这是盛世之景啊。
“好,哈哈哈,我且送你等归家!”
这些时日也一直绷着心神的曲行松了一口气,他朝孙亚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成全。”
许县有条不紊地开始被孙亚接手,同时张並、祝钦自焚而亡的消息也开始逐渐传开。
“父亲,父亲……”
大清早,陈赞正慢悠悠地吃着早饭,远远就听到自己长子着急忙慌的叫喊声。
——哼。
陈赞不悦地搁下筷子,伺候在陈赞身侧的丫鬟仆从们登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因往日他对仆从极为严格,虽不会无故责罚,可若是稍有差错也绝不姑息,只会命人严厉处罚,因而身旁的人都有些畏惧他。
陈赞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头发花白,眼睛也不能见风,否则就要泪流不止。可偏偏他精神还不错,半年前还娶了一个十九岁的小妾。别人暗中笑他,他却十分自得,认为这是他身体健硕的佐证。
这样的人,年轻时候的那些少年豪气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几分固执与刻板。
“大清早,喊什么!”陈赞嗓子也稍微有些不好了,因此讲话有些模糊。
赶来的陈衡赶紧向自己父亲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而后才道:“不是故意打扰的父亲,是刚刚传来消息,齐皇跟张並在许县自焚而死了!”
咣当。
陈赞一惊之下打翻了手边的碗筷。
丫鬟赶紧去收拾,就看到陈赞手一挥,示意身侧的人都退下去。
等人离去后,陈赞才赶紧道:“此言当真?”
“父亲,我刚收到消息就跑来了。就我来的路上,谢、袁、何几家都送来了拜帖,说是请我上门去商谈事务呢。我暂且没应,先急匆匆来见父亲您了。”
“这事你做的妥帖,先扶我去书房,把事情详说给我听听。”陈赞立即道。
豫州一向是农业大州,在田地为最大财产的时代,注定了豫州这片土地上汇聚了大量的王公贵族跟世家望族。
张並单单在许县发了疯,当时就搜出了这么多的钱财跟粮草,更不用说整个豫州而言了。
其中豫州陈郡治下,就有谢、袁、何、陈、骞等五家大姓。寻常时,这五家不断与其他望族联姻或是同乡联姻,巩固自身家族利益的同时,还不断地提高着家族门槛。
如今的陈郡郡守,那就是出身自陈氏。整个豫州差不多都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张並跟祝钦退守豫州后举步维艰的原因所在了。
书房,陈赞听完后皱眉道:“这祝钦发了疯,为了那点钱粮在许县杀人,他这皇朝不长久也在常理之中。”
陈衡见陈赞说话断断续续,想是喉咙不舒服,赶紧替他续上了茶水。
陈赞满意点点头。
他年纪大了,现在最爱看到的就是儿子、孙子孝顺,乖乖对着他点头应是的模样。
“这齐国没了就没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不管谁接管了豫州,最重要的保全我们陈氏一族。”陈赞喝了口茶水道:“陈氏起家于曹魏,后先祖慧眼识英雄,又投靠刘皇叔,为刘皇叔攻打曹操时立下汗马功劳,由此奠定了陈氏的望族身份。皇朝起起灭灭,唯我陈氏始终屹立,你可知是为何?”
陈衡一愣,不懂这时父亲怎么突然考校起他来了,可还是道:“陈氏素有名望,从古至今,如豫州陈郡、并州朔方郡、凉州敦煌郡等地方皆有我陈氏子弟为官。民望极深又树大根深,我陈氏自然无可撼动。”
陈赞忽而笑道:“确实如此,可最重要的一点是我陈氏谦恭啊。”
陈衡不解。
陈赞继续道:“陈氏到了我这一带,你们几个都比不上骞氏能人辈出,因而他们早早分家各有下注。我所预料不差,得许县者必为李。骞珪、骞珏等人投李之后,我也一直在观望。
如今既到了这个份上,今日你就速速写一封信送去给骞珪,叫他代为引荐纯儿。咱们都是豫州出身,同出豫州派系,看在同乡之谊上,骞珪会扶持纯儿一把的。”
“为何是纯儿?”
陈衡不解。
陈纯是陈衡的二子,只是陈纯只爱读书,不爱沾染世俗。尤其是娶了崔昭之后,二人琴瑟和鸣,向来不管家中事务。时间久了,陈衡也不大喜爱这个二儿子,觉得他留恋红袖,没有志气。
“糊涂!”陈赞不悦起来了,“纯儿妻子的父亲乃是崔公,他是当世大儒,如今年纪虽然大了闲赋在家。可我听闻他就在凉州安家,且晚年收的几个弟子大多出仕李氏,可见李氏对他的看重。
早些年,崔公还连连写信,让纯儿携妻前往凉州,不过是兵荒马乱各种原因暂时没去,如今不是大好的机会!?”
陈衡赶紧应是。
只是临出门时,陈赞又道:“…这李氏有些不同寻常,这样…我那小妾你送她一些钱财,叫她归家再择良人。另外叫咱们家的账房拿了账本重新整理一遍,有些田地规整一番。等李氏来了,先送上一部分看看情况,其余日后再论。家中一些佃户、仆从,若是隐户,你想办法放出去一些,不要太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