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白月光(273)
嫉妒。
殷看见他们闹得累了,旁若无鲛地接吻。
是鲛主动的,可人没有退缩。
人带给殷的伤口已经痊愈,他抚上渐渐淡去的疤痕,寂与人已经相濡以沫,他还在这里悼念一道与爱无关的伤口,妄自加上暧昧的想象,哄骗自己才是更亲近的那一个。
他昏了头,中了巫的圈套。
殷渐渐游远,他还得为战斗做准备,拿起弓弩,张开利爪。而不是如寂那般,收敛了锋利的爪牙,细致轻柔地为认定的人织一件鲛纱。
鲛纱向来是鲛人一族的婚纱。殷拧着眉,反正人与鲛的婚事,他会宣定无效。
在他杀死那些大船上的人后,他会光明正大地来到小岛。
可这次出现的不是一条大船,十二条大船行驶在海面,除了点燃的长明烛,那死去鲛人腐烂的尸体,人类切碎了隔一阵扔一块,是羞辱,也是引鲛人上钩的饵。
复仇?来啊。
十数头鲛暴动,一鲛道:“若不杀光他们,讷的魂灵无法安息。”
“人类必须付出代价,这代价要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恐怖。”另一头鲛道,“当渔船驶到我们的领地,不要放过他们,让他们粉碎成大鱼的餐食。”
“让所有的船都不敢再出海。”
殷道:“等夜晚,用神臂弩刺穿他们的船只,用尖爪撕开他们的船身,人落到水中,淹没在大海,没有一个能活着。”
深夜,燃着的烛火在海风中呜呜咽咽,数十支海里收集而来的神臂弩矢刺穿了船身,刺中了士兵,水漫延进来,血流淌而下。
“敌袭——”
船只摇晃着,将军柴延喝道:“投火炮!”
海面炸了开来,一头鲛炸出水面重伤,剩下的更加暴动,很快有船破到无法补救的地步,在淹没前,一船的士兵有大半干脆跳到海里与鲛搏斗,用利器迎对鲛的利爪。
更多的火炮敌我不分地投下,炸翻了鲛也炸死了人。
火炮很快投完,箭雨射下,血水漫延,船只飘摇绽裂。
殷从海面一跃,抓住了指挥的将军拖入海中,两人厮杀起来,将军砍伤殷颈项的刹那殷撕断他手臂,将军断臂逃生。
这一场大战至最后,几乎全军覆没。
人族是,鲛族亦是,没有赢家。
世子混乱中将一头重伤的鲛拖到逃生的小船里,回撤。
他一路祈祷这鲛不要死亡,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让这鲛满足帝王的野心罢。
鲛人看着他念念有声的祈祷,笑着吐出血水。
鲛人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人类的武器又有了进益,他对付鲨鱼的利爪,巨物都难以咬穿的鳞片,在人类的火炮面前,竟轻易地粉碎。
鲛人一族,难道真的逃不掉了吗?
鲛人流下一滴泪,转瞬成珠,落地极轻微的声响唤醒了祈祷的人。
骆逸楼望着那颗鲛珠,竟也落下泪来。
他是唯一的逃兵。
“你把陛下杀了吧,你挺下去,挺到皇都里,把那下命令的帝王杀了,将士就不会一批批地送死。”
“你的族人也不会无辜死去。”骆逸楼凑近了些,轻声道,“将军不想死,世子不想死,士兵也不想白白地送死。”
鲛人掐住了骆逸楼的颈项,骆逸楼流着泪笑:“真的,你杀了皇帝,我就去争,去做那新的皇帝,我可以跟鲛人签订契约,勒令人类。杀了我,皇帝会源源不断地派人来,直到他老死为止。”
“你们要是愿逃,放弃旧的领地,放弃仇恨,逃到人类无法涉足的海域,那也挺好。”骆逸楼将生死送给这濒死的鲛人,随他处置。
鲛人望着这狡诈的人类,忽地松开了手。
鲛人喜欢月亮,会在月明时浮出海面,如若逃到深海里去,再不出现,岂不是断尾求生?
大海是鲛人的领地,为何要放弃,留给贪婪的人类,迟早有一天,人类的贪婪会毁了大海,也毁了海里的生灵。
鲛人道:“我会杀了他。若你有半句虚言,你的死期也绝不会远。”
可鲛人在踏上陆地前,就重伤死去。
骆逸楼看着鲛人的尸体,痴愣了许久,望向海面。
断臂的柴延靠着一块浮板,漂流到一座岛上。
他错估了鲛人之间的联系,本以为嗅到气息而来的只有几头……谁知鲛人早有准备,还将上一次战争里掉落海里的弓矢收集起来。
连铁网都在鲛的拼命下破裂,无法捕,只能杀。
柴延就快死了,不甘心。
他苟延残喘爬上岸,撑不住倒在了沙滩上,血水濡湿了砂砾。
这几日,海面陆续飘来一些残破的尸体,人类的、鲛人的,寂意识到发生了战争,疾速随着海流游去,捡回了重伤的殷,捡回族鲛的尸体。
殷一直昏迷着,林笑却处理了他的伤,最重的在颈间,即使愈合殷也说不出话了。
人类的尸体林笑却火化了。
而鲛人的尸体在沐浴一个月夜后,由寂送往深海,任由海里的生灵吞食。
鲛人吃鱼,死去的鲛人就给鱼吃,鲛人一族向来如此。
往常爱掉泪的寂,这次却一滴泪也没流,他沉默着,几乎不开口。
很多时候他都在海水里寻找,游到很远的地方,害怕有一头鲛因为他的遗漏而重伤死去。
那些残破的血肉飘了很远,陆陆续续更多鲛人意识到了这场战争,从极远的地方赶来。
这部分鲛人远离大陆,不会人类的语言,他们用鲛人语交流着复仇。
太阳炽热。
柴延昏昏沉沉,浑身的疲惫与断肢的疼痛逼着他睡下去,而强烈的生的渴望迫使他挣扎着醒来。
柴延睁开眼,疑心自己已经到了黄泉,看见一个接引他的鬼神,柴延静静地望着他,已经死了吗……就这样死去,不甘心啊……
柴延仅剩的手竭尽全力支撑身体,试图爬起来,跑到人间去。
不过刹那又摔了下来,重重砸在沙地里。
脸擦伤,断肢截面又渗出血来。
林笑却翻乌龟似的将他翻了个身,拿起草药重新涂抹在他的断肢截面和脸上。
是涂药啊,这样刻骨的疼,原来他没死。
柴延强忍泪意,张开失血过多寡白的唇:“我会报答你。”
林笑却静静摇了摇头,涂完药留下一些食物就去到浅水湾,照看重伤未醒的殷。
寂曾说殷再来就杀了殷,可最后也是他捡回了殷。
林笑却不忍寂再失去一个族人,一直细致地照看着殷。
寂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想必是游到了更远的地方,找寻重伤未死的鲛。即使林笑却知道这搜寻大抵是徒劳无功,也从不曾劝过寂一句,只是告诉他别忘了进食,饿了是游不远的。
寂点头,却不说话。他一下子失去了开口的力气,除了搜寻,他已经无力处理其他事了。
只是强撑着游远,搜寻。
柴延在林笑却走后,死里逃生的眼泪才涌了出来,他攥住这几颗果子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落泪,他失去了右臂很大概率做不成将军了,但他捡回一条命还可以去做一个农夫。
左手杀不了敌锄头还是能扛动的。
该死的皇帝,早死早超生,死了那么多士兵,世子不知死活,就为了该死的皇帝不肯死。
若有机会,杀了帝王遗臭万年。
也好过籍籍无名死在这大海里。
忠。
忠?
谁对这些死去的士兵忠,谁对士兵的家人忠?
帝王的命,换不回他的一条手臂。
他可以为了国粉身碎骨,但不是为了帝王的私欲葬送性命。
柴延攥住果核,一手的汁水,尖锐的疼痛绵延缠绵,他忍住怒号保留力气,他得恢复,留足精力留够时间活下去。
他站起来,望向大海,他得回去,回到陆地上。
林笑却走出浅水湾,往小岛深处走,路过柴延。
柴延惨白着脸问:“我能做些什么。”
林笑却扭过头望他,狠绝的眼,发颤的手。林笑却道:“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