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之症(62)

　　话已至此，许弥只得叹息一声，“陈荒年，这些事你本该早点与我说，瞒我瞒到这个时候，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也抱住陈荒年，脑袋埋在对方颈窝，呜咽道：“你怎么那么坏啊？”
　　“阿弥，我很自私，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干得出来。”陈荒年把他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你想对我妈做什么？”许弥吸吸鼻子，又问，“你给钱给得那么利索，肯定有阴谋。”
　　陈荒年现在顶着“心机男”的帽子，那是半点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李彭祖想买城区的房子，他缺一笔钱，肯定会找你妈。我去年就给他们指了一条路，让他们去买基金股票。前段时间你妈找我，嫌弃那个利益太低了，问我有没有更好的。我给她推荐了一支疯涨的股票。”
　　外行人看不出来，以为那是一支红股。但是以内行人的眼光来看，就知道那是个天大的陷阱。
　　“他们贪财，肯定会想抓住这支股票。那五万块钱只不过是我丢给他们的甜头罢了，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陈荒年说到这里，眸色暗沉，“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许弥说：“这件事你有几成把握？”
　　陈荒年斟酌片刻，答：“九成。”
　　“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许弥苦笑一声，“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跟我妈大概就只能做仇人。”
　　他低垂着眉目，神情有些恍惚：“在她心里，或许我只是一个祸害吧！”


第60章 春归
　　两个人在许弥家待了两天就离开了。在候车厅，许弥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陈荒年去排队买票了，要他待在候车厅里面坐好，看着行李。
　　今天车站人特别多，队伍半天也不见缩短，许弥等的花都快谢了，打电话一问，还在排队呢。
　　他悻悻然地挂断电话，继续坐在角落里玩手机。
　　不知何时，一抹阴影覆盖住他。许弥一开始没留神，以为是个路人，直到那抹阴影在他面前停留了好久，他才抬起头看。
　　一看不要紧，就是魂给吓没了。
　　站在他面前的人，分明就是那个拿刀子捅他腰子的男人！
　　许弥吓得小脸惨白，下意识就往后面缩，像一只缩头乌龟，战战兢兢的。
　　那男人穿着一身西装，笑容可掬：“又见到你了。”
　　许弥捏紧了手机，想起梦境里对方残忍的手段，眼神飘忽，不停地往售票口那边望，却没看到陈荒年的身影。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人不依不饶，递上来一张名片，“在读大学吗？多少岁了？”
　　许弥没敢接，依然在用目光余角寻找着陈荒年。
　　男人身形一晃，挡住了他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把名片强硬地塞进他手里，微笑道：“缺钱了就给叔叔打电话。”
　　现在天气热起来，许弥穿的是短裤短袖，白生生的手臂和小腿都袒露在空气里，那男人就用眼神从头到脚地把许弥看了个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他修长笔直的腿上。
　　打个屁的电话！
　　这个男人果然不怀好意！
　　虚与委蛇许弥做不到，他又不敢拒绝，怕这个男人给他两刀子，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售票处那边跑，连行李箱都不要了，小短腿跑得飞快！
　　见他开始跑，那男的愣了片刻，居然也追上来了！
　　许弥吓得心脏险些骤停，用尽了这辈子的力气，横冲直撞，一分钟就冲到售票处的人群里！
　　还好陈荒年长得高，在那么多人里也很突出，许弥很快就找到他了，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直直向他扑过去！
　　陈荒年也吓了一跳，但他看见是许弥，条件反射就张开手想接住对方，所以哪怕没反应过来，他也成功把许弥接住了！
　　“陈荒年！那个坏蛋又来了！”许弥张嘴就开始告状，“他还说我缺钱就给他打电话，恶心坏了！”
　　他把手里那张名片塞给陈荒年，气愤地说：“你收拾他！”
　　陈荒年抬起眼，正好和那个男人隔着人群相望。
　　他脸色稍稍沉下来，心底慢慢透出冰冷，眸色黑沉漠然，然而越是波澜无惊，水底越是暗潮涌动！
　　他的神色过于冷酷，许弥眨眨眼，晃了晃他，小声喊：“陈荒年？”
　　听到许弥的呼唤，陈荒年睫羽轻轻一震，从迷离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虚幻的目光凝聚，有如实质般突然蒙了层刺骨的冰冷，低头笑道：“没事。”
　　轻飘飘的一眼，扫过去，已经是警告了。
　　那男人环顾一周，因为许弥太矮了，身板又小，被陈荒年故意挡在身后，躲进人群里就像掉进海里的一滴水，找不到了。他从这头找到那头，实在找不到，便无奈放弃，转身离去。
　　待到他走后，陈荒年把许弥从身后扯出来，严厉至极：“怎么回事？”
　　本来被那男人追就很可怕了，陈荒年还用训犯人的口气说话，许弥皱了眉，嚷嚷道：“你不要用这么凶的口气跟我说话！”
　　陈荒年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软下声音：“怎么回事？”
　　“我就在那打游戏，他自己跑过来，非要塞给我名片，我不接，他还在那说要给我钱。”许弥停顿片刻，阴阳怪气地模仿起来，“缺钱了就给叔叔打电话。打个屁！死变态！”
　　陈荒年若有所思，慢声说：“看来以后不能让你落单了。”
　　随着许弥岁数的增长，他死亡的概率会越来越高。很有可能就因为陈荒年的一个疏忽，他就被人谋杀了。
　　那么多次轮回里，陈荒年时常在懊悔。有好多次，都是因为他不得不离开，也许就那么几分钟，回过头时，许弥就已经不见了，等找到的时候，早已断气。
　　许弥不知危险已然靠近，还很自恋地说：“是啊，我长得这么好看，很多人暗恋我的。”
　　陈荒年静静地看着他。
　　明明是很多人都想捅你两刀子。
　　两个人买好票，很快就上了车。
　　路程太遥远，许弥靠在陈荒年肩头，伴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又是梦境。
　　同样是夜晚，他独身一人走在街道，过了个转角，进了一条狭长的巷子。
　　寒风过巷，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许弥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梦了，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带着恐惧，沿着巷子继续往下走。
　　果不其然，一根绳子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
　　绳子收紧，许弥呼吸困难，感觉自己的喉骨都已经移了位，肺里的空气已经消耗殆尽，他挣扎无果，终究没了抵抗，脑袋软绵绵地垂下来了。
　　身上那人并没有停止虐杀，他把许弥的尸体拖进了一间地下室，进行了残忍的分尸，最后尸块被分批次丢进了垃圾场，毁尸灭迹。
　　许弥被困在梦境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亡却无能为力，他只感到一阵阵涌上心头的恐惧，如影随形般缠绕着他。
　　究竟是多大的仇，对方才会把他杀害以后还分尸！
　　每一声刀落，许弥都会吓得尖叫，梦魇始终围绕着他，拖着他往地狱深处坠落！
　　“阿弥？”
　　“阿弥！醒醒！”
　　谁在说话？
　　许弥能感受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有人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像是隔着一层茫然的水雾，是摇曳在水里的花，听不真切。
　　“阿弥……”
　　“阿弥！”
　　许弥猛地睁开眼睛，冷汗已经打湿了单薄的衣服，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他睁着眼睛，惊魂未定地看向陈荒年，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二字。
　　“又做噩梦？”陈荒年拿出湿纸巾，给他擦掉额角的汗珠，“怎么叫你都叫不醒。”
　　许弥气若游丝，垂着眼皮子说：“梦见那个变态杀了我，还分尸。”
　　“我记得。”陈荒年说，“后来你被抛尸垃圾场，警方找了一个月才把你的尸骸找回来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