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想拯救我(106)

　　就因为，他不配和他们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吗？
　　这些人的面孔在他眼中已经彻底扭曲成了来自深渊的恶魔，他们张牙舞爪，满怀恶意的靠近他，想要靠近他，撕碎他。
　　直到这场宴会的主人洛天不悦地出现，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回去的路上，林涉始终茫然无措，这场充满恶意的宴会宛如一场噩梦，他捏紧了拳头，紧紧攥着父亲给他那枚袖口。
　　为了父亲，他不能离开。
　　封正逸身上带着酒气，正疲倦地靠在车内，他袖口半开，皱着眉半阖着眼。
　　没人注意到林涉的不对劲。
　　直到车子开回了半山腰的别墅。
　　所有人在内，包括吴伯都心疼的照顾着封正逸，曾经属于自己的关心吴伯此刻却正絮絮叨叨的对着封正逸说着，好像没人注意到他也跟着一起回来了一样。
　　林涉孤零零的站在一边，听着吴伯心疼的话，
　　“大少爷，您这怎么喝了这么多，快，小宁，赶紧去厨房做醒酒汤去，哎，明天早上起来头肯定要疼，我就知道洛家的宴会没这么好参加，肯定又是洛老爷子以辈分压人……”
　　所有人都在围着大哥转。
　　没人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也没人像担心大哥一样，关心的问上他一句。
　　林涉睁着无神的眼，盯着空荡荡的地面，铺天盖地的自卑席卷了他。
　　他今天的表现很差劲，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他给爸爸丢人了，他辜负了爸爸的信任，他再也不想去参加宴会了。
　　林涉委屈的想哭。
　　他配不上爸爸的期待，配不上这颗袖扣。
　　看着被一群人围着关心的大哥，林涉最终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一个人回了房间。
　　林涉第一次觉得房间里有点冷。
　　就在这时，林涉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方俊义的姓名，林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当听见那头熟悉关心的声音时，林涉终究还是没压的住内心的委屈。


第56章
　　“方老师……”
　　林涉吸着鼻子， 眨着眼努力将心头的委屈咽下去，可声音里还是带上丝丝哽咽，像只被狠狠踢了一脚的幼猫。
　　可怜极了。
　　电话另一头的方俊义声音微顿， 温和到带着蛊惑的轻声道，“林涉，发生了什么了？”
　　林涉抿着唇， 原先好不容易缓和下去的情绪此刻如潮水般反扑过来， 彻底将林涉淹没， 巨大的委屈和压力让林涉这个年仅十七的少年还是忍不住对着另一头， 唯一关心他的人倾诉了今天的一切。
　　甚至越说越委屈， 眼中都泛起了水雾， 沾在睫毛上。
　　电话另一头的呼吸声始终平缓，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直到林涉断断续续的说完，方俊义才开口，“想出来放松一下吗？”
　　“什么？”
　　林涉愣了一下， 这一次方俊义的声音带上了点笑意，林涉看不见的另一端， 正捏着手机的方俊义神情幽暗，他再次温和地重复道，
　　“之前不是约好了邀请你过来做客的吗？我觉得，今天也许正是个合适的日子。”
　　“可是， 可是……”林涉无措的捏紧了手机， 看了眼时间，洛家的宴会是在下午四点举行，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林涉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漆黑一片， 微微拧眉， 但他知道方俊义只是想让他开心一些，林涉小声道，“现在太晚了。”
　　方俊义笑了一声，林涉拧着手边的窗帘，低低道，“吴伯不会同意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看着楼下被众星捧月，簇拥着关心的大哥，吴伯一脸担心，其实林涉是希望有人能够注意到自己，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可以。
　　可是，甚至没人愿意抬头看上他一眼，可林涉却连失落的资格都没有，他本就是客居在这里的客人。
　　林涉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一刻，林涉无比清晰地明白了这一点。
　　林涉沉默了，另一头的方俊义没有挂断电话，安静地陪着林涉。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正在众人茫然间，被灌了一些醒酒汤的封正逸痛苦的拧着眉，慢吞吞地口袋中掏出手机。
　　是他的手机铃声在响。
　　勉勉强强有些醒来的封正逸掏出手机，那头已经挂断了，紧接着又是催命一般的铃声，颇有种封正逸不接它就响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迷迷糊糊的封正逸硬是被这连续不断的刺耳声音唤醒了一点。
　　吴伯着急地关心着封正逸，封正逸疲倦地摇头，无力地倚着沙发，捏着眉心，缓了好一会摆摆手，让围着他的众人散去。
　　又用冷水洗了把脸，才顶着湿漉的额发重新坐在沙发上，当注意到大哥有抬头趋势时，林涉下意识退回了自己房间。
　　同时，林涉的心底有了一丝小小的，渺茫的希翼，这抹微弱的像在冷风中摇摇欲坠的烛光，点亮了林涉。
　　大哥最近对他的态度已经好转了。
　　也许，大哥是不一样的。
　　他会不会……关心的问他，今天的宴会感觉怎么样呢？
　　林涉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方老师，太晚了，明天我去拜访你吧。”林涉小声地拒绝了方老师，另一头的方俊义微微眯着眼，声音依旧带着笑意，
　　“这次可不能再毁约了。”
　　“嗯。”
　　林涉愧疚的点头，方俊义温和地道， “明天你就要去新学校报道了吗？”
　　“对……”
　　林涉刚想点头，才发现明天是周日，他手机里还躺着海城市一中发给他的短信，让他后天入学。
　　“啊，忘了明天是周日了。”
　　林涉有些不好意思，“方老师，明天休息，后天上课。”
　　“那明天早上见。”
　　说完这句话后，方俊义挂断了电话，林涉将手机放在一边，抿着唇，小心将耳朵贴在门边，倾听着走廊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响起。
　　林涉偷偷将门打开一条缝，上来的正是大哥，林涉能看见大哥拧眉的侧脸和微湿的额发，眉眼间还带着一丝酒后的醉意和疲倦，领带早就被扯下来了，西装也搭在手臂处。
　　随后进了书房。
　　林涉紧贴着门，等了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
　　始终没有脚步声在门前响起，林涉眼中希翼的光渐渐散去，但他的心底却又隐隐升腾出可悲的期许，也许，是大哥以为自己已经睡下了，不想打扰自己呢。
　　林涉打开了门。
　　他想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大哥的书房，让大哥注意到他，他想要的仅仅是一份关心，让他觉得自己不那么可悲。
　　也许是大哥的醉意还没清醒，也许是大哥没注意，总之，当林涉路过书房时，听见了从没关好的门缝里传出的大哥断断续续略带沙哑无奈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暴躁的脾气？”
　　“林涉他只是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时间到了，他会走的。”
　　“没人动你的东西。”
　　“我知道了，赶紧回来养伤，嗯，等他离开后他住过的房间随你怎么收拾改造。”
　　说起林涉的名字时，大哥的声音冷漠的不带一丝波动，林涉茫然地看着那道微微开着的门缝，缕缕微光正从里面泄出。
　　他为什么要出来呢？
　　这道门，以前从来都会关的紧紧的，大哥从不让任何人进去，他从来都只见过紧闭的门扉，今天为什么又要打开一道缝，让他听见呢。
　　书房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林涉没了再听下去的欲望。
　　他静静看着掌心的蓝色的袖口，眼中彻底没了光，林涉恍惚的想着，爸爸选的这个颜色实在是太刺眼了，刺的他眼泪都下来了。
　　林涉将掌心阖上，感受着手掌心尖锐疼痛，迷茫的想着，
　　会疼。
　　——原来，不是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