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先生(42)
如果不是都是读书人, 世家大族出来的,规矩礼仪刻在了骨子里, 这个时候哪怕争论得面红耳赤也依旧谨守着规矩。换做其他人来, 只怕一言不合早就动起手来了。
卫苏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见到这般场面。唇枪舌剑, 你来我往, 这样的学术辩论恐怕也只有颍阳学宫才会有的吧?
只是众人的争论点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礼法之争竟然发展成这般水火不容。之前荀祁问他之时, 他还没有意识到。现在身临其境,感受到了两者之间的矛盾,才知道荀祁所言并不夸张。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别掺合的好,卫苏也知道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就改变现状。从历史的长河中来看,无论怎样的发展都必须经过日积月累的实践方能成熟起来。人们思想的进步正是由矛盾激发而引出来的。
要是换做以前, 荀祁说不定也会上去辩论一番, 可今日他却没有这个冲动。当初卫苏的一席话, 令他茅塞顿开,又与韩先生探讨了许久,新天地的大门似乎就在眼前了。
现在看到这些人争辩,他心中只觉好笑,原来很多东西都是要看眼界的啊。只在条条框框中看到的也只是条条框框,只有跳出去,才能看到更大更远的地方。然而要跳出去谈何容易?如果不是卫苏提点,自己乃至于自己的先生韩伊也被一叶障目,恐怕现在还在因所谓的礼法之争而头疼的吧。
他看向论学台上的韩伊,对方一脸平静,悠然自得的捻着胡须,看着下面的众人辩论。也不知道是否嘱意于许暄。
“韩先生,你这一来就丢下这么个难题,这争辩恐怕三天三夜也争不完,咱们学宫的论学大典还要不要再办下去了啊?”坐在韩伊身边的褚彦调侃道。
韩伊微微一笑,“这不是好久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先来暖暖场也是好的。”
“哈哈哈!”褚彦大笑,“原来韩先生还有说笑的潜质,不过话说回来,许暄这人你觉得怎么样?他研习礼法多年,见地不浅,正适合入你门下。”
韩伊却没有立即应下,只是颔首道:“且先看看吧,倒也不用着急。”
做先生的甄选学子也是有名额限制的,并非是你习得一门学说就能进得了学宫,还得看先生是否愿意接纳。
换做以前,韩伊或许就已经接纳许暄了,可现在嘛他却是不急了。因为他心中还期望着后面是否还有卫苏这样见识独特之人。
想到弟子荀祁期望与卫苏同门,公孙鸿叹了口气,这次恐怕要让他失望了。如果卫苏愿意,他是很愿意收在门下。只可惜,卫苏志不在此,如果卫苏此人真的惊才绝艳,等卫苏进了颍阳学宫,那就是与他们是同僚,只怕自己也只能向他多多讨教了。
韩伊的心思褚彦如何不知,前些天,听说王子祁特意找韩伊,两人谈论了一天一夜,后来韩伊又独自在屋子里关了好几天不露面。这样反常的举动引起大家的注意,祭酒大人知道后还特地前去看望,两人又关外屋里大半天,结果传出话来,说韩伊潜心学术,任何人不得打扰。
不过他却听到小道消息,说是韩伊的礼法见解有了新的想法,如今要好好整理思考一番,争取能有个新的突破。
今日的论学大典,他原以为韩伊会醉心钻研,这样的盛会都不会来了,没想到今儿一大早就见到他了,似乎对于此次的论学大典抱有特别的期待。
“公孙先生几日来闭门不出,听说在潜心学术研究,今日能在此,想来是有了突破了啊,为兄先恭喜你了。”褚彦恭喜的话出口,是真心为韩伊高兴。
哪知韩伊手顿了顿,摇摇头,一脸难色。“这话说得太早了,没错,我几日前受人点拨,如拨云见日,对于礼法的见解有了一点新的看法。只可惜,我实在是愚钝不堪,虽然得了一些新想法,可是我想了几日,仍不得要领。”
他这几天来茶饭不思,今天本不想来的,却还是来了。一来因荀祁的拜托,虽然不能替他完成,总还是要跟他说明一下。二来因为卫苏要来,之前他就一直想见这人,却耽搁下来,现在卫苏也在,他无论如何也要过来见见才是。如果能亲耳再听他言说几句,说不定就能将困扰他的疑惑解开,从而迈出一大步来。
受人点拨?竟然还能有人能点拨当世第一的礼法大家,褚彦闻言立马抓住重点。心中十分奇怪,莫不是祭酒大人?可是祭酒大人是儒家学说第一人,跟礼法粘不到边啊。难道还有与韩伊相提并论之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今之世,能与韩伊比肩的礼法大家还有何人。
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直接要答案不是更好?于是他好奇问道:“你所言受人点拨,却不知是哪位高人?”
韩伊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开口道:“此人你也听说过,正是卫苏。”
褚彦眉头微挑,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答案,惊讶叹道:“竟然是他!”
韩伊点点头,“想不到吧?我也没有想到,此人年纪轻轻竟然见识不凡,能将礼法之学了解得如此透彻,说实话,我不如多矣。”
他将卫苏对礼法的见解照说了一遍。最后感慨道:“如果他能入礼法之学,将是我们的一大幸事。有此天纵之才加入,礼法必定能上一大台阶,说不定礼法之争就会至此戛然而止。”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道:“不过我又听说祭酒大人屋中的那副桌椅正是照卫苏给出的图样打造出来的,连端木先生看了都连连称赞的。这样一来,反倒不确定他是否就是墨家人。”
如果卫苏是墨家子,只怕就不好办了啊,墨家与礼法家毕竟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卫苏所言那些究竟是自己的看法还是听人说的,这个无从得知,只怕只有见到卫苏当面问清楚才是了。
褚彦听得咂舌,韩伊所说的桌椅之事,他听端木嵩提起过,不过端木嵩似乎也并不确定卫苏是否就是墨家人。而且听端木嵩的口吻,也是很欣赏此人,有意要将这人拉拢入墨家的。
呵呵,这就有意思了啊,卫苏这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让两位先生惦记着。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客气了,卫苏要进颍阳学宫,与他们平起平坐,是要经过各个学派先生的考校的。他也务必要考验考验卫苏了。
下面的讨论越演越烈,再下去只怕不好收场,韩伊这才出声,“大家静静,诸位请听我说几句。”
韩伊开口后,众人才渐渐平静下来,谁都知道,这样的争论争了几百年也没个结果,也不是他们这一时半会儿就能辨个明白的。此时加入辩论,也只是想着能否出头罢了。
“此事本无定论,如今倒也不必在此事上费功夫。诸位有何见解,大可下来之后重新论学。”
是这个理,众人也不敢造次,如果给诸位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毁了自己的前程,这就得不偿失了。
几句话,广场之上就又恢复了先前的秩序井然。
许暄有些得意,在他看来,先生这是在为他说话。这是否就意味着,自己入了韩先生的眼。
“韩先生,学生学识浅薄,希望先生能指点一二。学生在濮南之时,就万分敬仰先生,常常心向往之。如果能入韩先生门下,乃是学生之大幸。”许暄说得诚恳,希望韩伊能就此收录门下。
韩伊点点头,“你能于礼法之学上有如此的见解,也是难能可贵了。你有求学上进之心甚好,不过入学宫却非我一人做主。按照学宫的规矩,你且等结果吧。”
许暄心中一个咯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之后才知道韩先生是真的没有选中他。韩先生话里的意思很明了,等结果就是待定的意思,其结果就是运气好能进学宫,运气不好说不定就被拒之门外了。
刚刚还沾沾自喜的心情突然一落千丈,然而韩先生话既已出口,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可刚刚他的表现明明已经够好的了,为何韩先生还放弃他?他四下里看了一眼,人群中有看热闹的,有惋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他脸色微白,有些愤愤不平,他就不相信,还会有人的礼法学说比他还要高明的。说不定到后面没有比他强的人,韩先生必然会重新抉择。况且韩先生的话不是还没有说死吗?自己还有机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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