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没有白天(45)

　　白恬平静地回答道：“我在这里住了三年。”
　　文心蕾的表情一怔，又用那双好看的杏仁眼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然后扯出一个有些莫名的笑来。
　　“你变了很多嘛，比以前更没意思了。”
　　白恬今天没有精力再跟任何人周旋，她移开视线，看着电梯的门不再说话。
　　文心蕾却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盯着她看，似乎要用目光在她脸上戳出一个窟窿才肯罢休。
　　电梯稳稳停在一楼，门一开，白恬半点迟疑都没有地踏出去。穿着一身粉色连衣裙的人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公寓楼，眼看着就要分道扬镳时，文心蕾突然叫住她：“白恬。”
　　如果是过去的白恬，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是此刻她还是停了下来，维持着她那毫无意义的教养。
　　文心蕾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对上她的视线，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你还不知道吧？”她问着，语气令人不适。
　　白恬抬头看着她，等候下文。
　　“赵笙笙回国了。”文心蕾笑着说。
　　白恬第一次跟文心蕾打交道，是在高二那年的国庆节。
　　那天晚上被叶晚打伤的人没有再来找麻烦，大概也是做贼心虚。这让白恬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怕叶晚把对方打出个好歹来，从受害方变成过错方。
　　对此叶晚显得不太在乎，看起来还很期待对方找上门来，这样她才能再下一次手。
　　与此同时，白恬的生活又被叶晚挤了进来。
　　其实白恬在两个人断绝联络的这接近三个月时间里，已经慢慢接受了事实。说到底她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名义上的关系，充其量不过是几次“情难自禁”。
　　白恬甚至来不及去考虑清楚自己的想法，就被冷水泼灭了那颗发烫的心。
　　而叶晚一如既往地贯彻着她恶劣的本性，在白恬好不容易冷却下来时，又一次粗暴地伸手进来，捏住了白恬的心脏不肯放。
　　这种被愚弄的感觉让白恬感到很恼怒，她看不透叶晚，也从来不是她的对手，这一点白恬一直都很清楚。
　　所以她对自己很失望。
　　对这个一头栽进陷阱里的自己，无比失望。
　　真正近距离见到文心蕾时，白恬才明白为什么连班上的女生都很喜欢她。
　　文心蕾人如其名，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她的皮肤像牛奶一样细腻，头发又黑又亮，还常常穿青春靓丽的粉色系，把“可爱”两个字诠释到了完美的程度。
　　大概是因为出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里，父母也非常疼爱她，所以文心蕾显得有些娇气。
　　但这些娇气在这副皮囊下显得不痛不痒，学校里的人反而觉得这样才更真实，也都愿意迁就着她。
　　刘然对此颇有怨言，因为他喜欢的是御姐系，对文心蕾完全不感冒，所以别人都觉得无所谓的娇气在他眼里，就成了减分项。
　　开学后的整整一个月里，他都时不时念叨着学校里的人到底多“惯着”文心蕾——连值日生都有人抢着替她做，老师却假装不知道。
　　毕竟文心蕾在长辈面前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就好比当初的叶晚。
　　但刘然可不敢在白恬面前提叶晚，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叶晚为什么转班，又为什么和白恬生疏了起来。
　　可是白恬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他也就对两人的关系感到茫然了起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发现白恬出事时，第一反应就是联络叶晚。
　　好在事情有惊无险，于是放假第一天，刘然就拉着白恬去了电影院，美名其曰带她看场电影吃顿饭，压压惊。
　　虽然刘然三番五次想打探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晚又是怎么解决的，但那求知欲在白恬的冷脸前还是被压了下去。
　　新上映的电影是一部动作片，刘然看得热血沸腾，白恬睡得酣畅淋漓。
　　两人出来后，刘然毅然决然地带着她去吃洋垃圾。白恬算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自己想吃，拿她当借口而已。
　　随便在商场里找了一家肯德基，刘然排队点餐，白恬先去占位置。
　　她运气不错，正好窗边的一个卡座空了出来，白恬连忙过去坐下，然后掏出手机来准备看一眼时间。
　　——谢天谢地，她的手机昨晚掉在那段黑灯瞎火的路上，没被人捡走。
　　过道里有些拥挤，两批人面对面插肩而过时，有人往旁边退了退，正好撞到了白恬的手。她的手机瞬间被撞飞出去，掉在了地上。
　　一双白色的圆头小皮鞋停在手机前，帮她捡了起来。
　　翻盖手机的屏幕还亮着，那人盯着屏幕上的壁纸看了许久，直到白恬走过去才将手机递回来。
　　“这是你的手机？”女孩问她。
　　白恬点点头，有些不自在地接过来，关上盖子放回裤兜里。
　　她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对方的脸自己并不陌生。
　　刘然端着餐盘挤过人群走来，看见穿着粉色百褶裙的女生，顿时道：“文心蕾？”
　　与此同时，另一个端着餐盘的人也走了过来，喊了一声：“心蕾，你找到位置了吗？”
　　白恬听到这声音一愣，转过头看去。
　　赵玥岚的脚步停下来，站在三人不远处，目光在白恬身上停住。
　　文心蕾看到她，立刻抱怨道：“赵笙笙你也太慢了，位置早就没了。”
　　一阵沉默后，白恬先回过神来，她指了指自己后面的位置，道：“你们不介意的话，就坐这里吧。”
　　三分钟后，刘然坐在角落里，似乎饿坏了，埋着头专心致志地吃着汉堡。然而那发红的耳尖还是暴露了他。
　　白恬喝着冰可乐，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薯条。
　　文心蕾是四个人里最自在的，她好像没发现这有些诡异的气氛，拿起炸鸡咬了一口，然后发出满足的声音。
　　赵玥岚忍不住道：“你别吃太多了，到时候长胖了你又要减肥。”
　　“你别咒我了！”文心蕾瞪了她一眼，手里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刘然的八卦之魂再一次战胜了自己那颗荡漾的春心，他抬起头来，小声问：“原来你们俩认识啊？”
　　赵玥岚的目光从喝着可乐的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随意地道：“我虽然在国外长大，但是每年都会回来和爷爷奶奶过年。”
　　文心蕾纠正她：“是来我家过年。烦死了，你明年再抢我的压岁钱我跟你没完。”
　　赵玥岚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舅舅和舅妈非要给我，那我能怎么办啊？”
　　刘然用他的小脑袋瓜飞快地分析了一遍，然后得出结论：“所以你俩是亲戚啊？真是看不出来。”
　　赵玥岚和文心蕾确实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接触，看起来就是陌生人。
　　“谁要天天去看她这张讨厌的脸啊，会吃不下饭的。”文心蕾毫不客气地说着，赵玥岚却一脸早已习惯了的表情。
　　刘然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女神，但他也不敢对文心蕾怎么样，只能憋着继续默默地埋头吃东西。
　　一时间，卡座里又安静了下来。
　　喝完可乐的人把纸杯子往桌上一放，开口道：“我吃完了，馆子里还忙着，我先回去。”
　　刘然也不想再待下去，他向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抱着没吃完的可乐和汉堡跟了上去。
　　赵玥岚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无声地皱起眉。
　　文心蕾头都没抬地问：“这人是叶晚的新女朋友啊？”
　　赵玥岚回过头来，没什么情绪地回答：“不是。”


第37章 离家出走
　　从超市提着采购好的东西回到公寓, 白恬从电梯里出来，走到家门口。
　　对面的人仿佛早就等着她，突然打开门走出来, 站在白恬的身后, 问：“你明天要去同学会？”
　　白恬转过身来, 面上已经没有上午时那些情绪，她平静地回答：“我去不去，跟你无关。”
　　叶晚一步走上前来，看着她认真地道：“我建议你不要去, 这次不止是A班的人，还有其他班的。”
　　剩下的话她没有明说, 白恬却已经听懂了。
　　“看来文心蕾是来叫你去同学会的。”白恬难得对她笑了笑, 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叶晚皱起眉，“你刚遇上她了？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理。”
　　白恬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有些疲惫地往门上一靠, 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她说，赵玥岚回国了。”
　　叶晚撇开头，沉默半晌，才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没必要告诉你，而且你也不想再看到我们任何一个人。”
　　白恬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笑着道：“是啊，在你眼里, 没有任何事情是有必要告诉我的。我早就习惯了。”
　　“不对。”白恬又轻轻摇头，自嘲地嗤笑一声, 再次道：“是在你们所有人眼里。反正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也没有资格参与，我永远都是一个旁观者。”
　　叶晚蹙眉看着她, 手指动了动，却又收回去。
　　她沉吟不语片刻，才开口：“参与者的代价你已经体验过了。”
　　“你选择叶黎，不就是想要平静简单的生活吗？”她的语气不带情绪，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就把一切都忘了，好好过你的生活。”
　　叶晚转过身，背对着她，最后道：“白恬，叶黎很适合你，所以不要因为别人的原因而错过他。”
　　“等风头过去，我会离开的。”
　　白恬看着她走进去关上门，靠着门的身体慢慢滑落下来，坐在地上。
　　她抱着膝盖，轻轻抬起右手来转了转，看着下侧那道细细的白色长痕。
　　“付出了代价，到头来不也还是一个旁观者。”
　　第二天上午，白恬装作现在才看见高熙的微信，给了她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