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江湖(67)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纳兰翎不禁奇怪,“这老家伙如果以为我写的秘籍是真的,应该在勤学苦练…吧…”
“勤学苦练?”
“他近期必定是韬光养晦,只能假借他人之手,把注意力转到蓝瞳谣言上,否则桑岛三兄弟哪敢跑长宁府去?我看武林这场血雨腥风,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凌钰却忧心更甚,翎儿的行踪已经暴露,必须尽快离开正邑才是。若是传出去,不知又有什么蛇虫鼠蚁打扰她们。
“翎儿,我们离开吧,去别的地方看看。”
她不想与纳兰翎行踪暴露在如此明显的地方,更不想因为她们在城里,引来江湖败类,叨扰百姓生活。
凌钰思虑周全,纳兰翎自是明白,欣然同意,只是她还有别的打算,还有一个地方,她想带凌钰去。
见纳兰翎犹豫未答,凌钰忍不住问道:“怎么?不想走?”
“你在哪我就在哪,只不过,我还想去一个地方,长宁,你能陪我去吗?”
“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凌钰一口答应,纳兰翎正暗自窃喜,却听得凌钰说:“不过,后面得听师父的。”
“是,徒儿遵命。”纳兰翎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凌钰亦是有自己的忧虑和计划,她们最终要去的是南洋,所幸正邑之行也算路过,不必走太多弯路。
她本想遂了纳兰翎心愿,不知道纳兰翎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哄她开心。
离开长宁府前,凌钰又深深看了一眼,曾经的回忆,年少轻狂,所有的一切都将在心底埋葬。
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此后她将走出长公主身份的牢笼,放开自己,接纳新的开始。如今她只有一个心愿,便是纳兰翎安好,惟愿她千辛万苦走出来后,犹时未晚。
纳兰翎一路上都隐瞒着要去何地,凌钰没有多问,只是跟着她向南而去,只要没有偏离大方向,在接到南洋消息前,她可以等。
若是一切成空,至少可以留给纳兰翎一个圆满的最后,有生之年实现她的梦想。
有生之年,想到这四个字便有种扎心的痛。凌钰一面需要假装若无其事,一面需化解纳兰翎可能起的疑心,一路上少言寡语,只是时不时将目光停留在纳兰翎身上。
赶了半天的路,人马皆疲,宽敞的官道旁,一隅茶棚成了过往人马的休憩之地。
纳兰翎将马儿栓好,喂了点粮草,招呼道:“老板,上壶茶。”
“好叻,姑娘稍等。”一位素衣平和的妇人,拎着一壶茶,笑脸盈盈走近。茶壶落桌时,她忍不住多看了纳兰翎几眼才离去。
那老妇在此开店多年,与女儿相依为命,见过来往宾客无数,从未见过蓝瞳,新奇的很。
“闺女,那姑娘好看得紧,那眼睛蓝得跟宝石似的。”老妇眉飞色舞,女儿却淡定如许道:“娘又胡言乱语,哪有人眼睛是蓝色的,这岂不是一种病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些话清晰地传入纳兰翎耳朵,从老妇盯着她看开始,便浑身不自在,怎的拥有蓝瞳还成怪物了不成?
老妇说完后,其他桌上的客人也变了脸色。霎时,茶棚里气氛诡异,沉静中透着隐隐杀气。
“翎儿,我们走吧。”凌钰亦是感觉到了不对,放了几个铜钱,拉着纳兰翎准备离开。
两人前脚刚起,身后便起了轩然大波,原本相安无事的三桌人忽然剑拔弩张,“给我把阎火千尊交出来。”
“你们先交出云影天罗!”
“做梦!”其中一人抹开裹刀布向另外几人甩去,随后便是一片厮杀。
纳兰翎托腮,说道:“这两本秘籍不可能落入这些人手里吧。”
“你知道便好,不必多事,我们走。”凌钰跨上马,漠然地看了一眼打得惨烈的几人,已是两败俱伤,同时,妇人经营的茶棚也毁于一旦,她怎能容忍心血被毁,想上前劝阻,忽起一道剑光,从她脖子掠过。
“娘!!”只听得那姑娘一声哀叫,妇人脖子喷血,瞪大眼睛向后倒去。
第69章 心头一击
纳兰翎眼疾手快, 在那姑娘伤心呼喊时,抽出孔雀鞭将她身子环住, 轻轻一拉,避免了剑芒的波及。
“师父, 这闲事我今天管了。”说罢她身影如蛇穿梭而去, 眨眼功夫, 那几人甚至没看清她出手,便都被一股掌风震倒在地。
“哪来臭…丫头…”话音未落, 其中一人发现纳兰翎是蓝瞳,顿时变了脸色, “别打了,蓝瞳送上门了, 还抢什么秘籍。”
纳兰翎本不想惹事,可那妇人无辜被牵累,看样子已是奄奄一息,命将休矣。江湖纷争,祸及普通老百姓实属不该,这些人动手不顾妇人和那姑娘死活。若不出手,那姑娘下场定也会如她娘亲那般。
“本姑娘今天在此,想喝血?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纳兰翎收起孔雀鞭, 转身对那姑娘说, “你站我师父旁边去。”
那姑娘泪眼婆娑,还陷在妇人受难的悲痛中,自己也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当即吓得后退几步。
原本争夺所谓“秘籍”的几人,停息了争斗,转而向纳兰翎攻来。纳兰翎冷笑一声,侧闪而过,一掌横劈而去,击中一人腹部,她在几人之间游刃有余,没有急于出手,反而周旋了好一会。
凌钰见她分明就是故意玩玩,若要出手这些人毫无还击之力,她无奈地摇头,说道:“翎儿,别玩了。”
纳兰翎听到凌钰之言,转而瞬身避开一剑,站着飞掌,落臂,“砰”“噼里啪啦”,瞬间那些人都被打趴在了地上,怀里的秘籍也落了下来。
那人刚想去捡,纳兰翎一脚踩住,他吓得抱头缩了回去。
“滚!”她一声厉喝,那些人被打得不敢还手,更不敢多言,只得灰溜溜地逃开了,都是三教九流之辈,在江湖中连门派和名号都没有,竟也敢争夺这四大秘术。
翻开那所谓的“阎火千尊”,不过是胡编乱造的武功心法,纳兰翎随便翻了翻,便将其撕得粉碎,“看来有人要让武林大乱,这种骗孩子的把戏,竟也有人相信,简直可笑至极。”
“是非难测,我们走吧。”凌钰拉了拉马缰,茶棚那姑娘却拖着纳兰翎,目光似水,楚楚可怜,“我,我没地方去,你们能带着我吗?”
“你把你娘葬了回家去吧,我们只是路过,带不了你,告辞。”纳兰翎刚想转身,却见那姑娘跪了下来,“娘亲死了,我无家可归,日后也不知该做什么,姑娘救了我,恩同再造,求姑娘收留我,我可以给你们做当牛做马。”
“本姑娘不需要丫鬟,我和师父还有要事,你还是去投奔亲友吧。”纳兰翎塞了一包银子到她手里,快步上马,“师父,快走。”
纳兰翎逃命似地策马而去,凌钰轻笑紧随其后。
“驾~~”纳兰翎头也不回地驱马前行,跑了好一会,才缓下来,她悄悄回头瞄了一眼,“那姑娘没追来吧。”
“没有。”
纳兰翎长舒一口气,她最怕遇到这种麻烦与纠缠,她可不想与凌钰的独处,被外人破坏。她的善心只用在必要的时候,绝不会滥用同情心。
“你倒是招人。”凌钰轻喃一句,纳兰翎却没听见。
此行要去的地方是钟山郡,当年四国大战,在正邑快要失守时,凌钰下了一道撤离的命令,命当时的羽皇也就是自己的亲弟凌长安,携重臣御林军退至钟山郡,自己开城迎敌。
此后冀国封疆称帝,废除了羽国的国号和羽皇之名,封其为钟灵王。钟山郡依山傍水,城池傍山而立,一池洺河隔开了钟山郡与外城之路。
每日辰时开城,亥时锁封城,只出不进。吊桥横跨洺河,河水奔腾不息与盈江之水相连,入城须从吊桥踏过,经过严格盘查方可进城。
城楼上“钟山郡”三个人赫然映入眼帘,凌钰许久没有回过这里,幼年时,她时常来此,避开朝堂纷争,后来父皇赋予重任,她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我听长安说,你们姐弟俩小时候最爱来此,城里风景秀丽,夜不闭户,没有纷争,是整个羽国最僻静最安逸的地方。”
“嗯,是很久了。”城墙上的一砖一瓦,就连钟山郡三个石雕刻字都是她后来亲自下命打造,羽国的故土,到处都是她的心血。
城门下,多了许多岗哨。盘查二人时,并未认出凌钰,这些年轻的哨兵哪里见过长公主的真容,多半都是父辈兄长那里听说而来。
进城后,一路太平,百姓一如寻常的为生计奔走,孩童刚从学堂出来,在街头巷尾嬉笑。只是街头多出不少暗卫,那些人虽然身穿寻常百姓衣服,却是警惕万分,藏在腰间的佩剑,隐隐透着锋芒。
“看来有大人物到此。”纳兰翎话音刚落,便听得不远处有人斗殴,不多会便被府衙拿下。
那些人训练有素,看似分散实则戒备森严,钟山郡是个太平之地,曾经的战火为未荼毒这里,怎会出现斗殴之事,恐怕又是出现了江湖人,在抢那些所谓的假秘籍。
两人稍作停留,便向王府走去。这几日的辗转,似有故地重游之感,弟弟凌长安亦是多年未见。
王府戒备森严,府兵加卫兵十二人,门前三巡,交替而行,标准的宫廷巡逻法。
莫非是小皇帝微服私巡来了?凌钰心念。
刚至王府,便听得侍卫长林士贤飞奔而来,“翎姑娘,你怎会来此?”
“我带故人到此一游,王爷呢?”
“王爷外出未归,属下这就派人去寻。”王府之人多半与纳兰翎相熟,林士贤也不例外,他瞧见纳兰翎身后那高挑仙逸的身影,以为是哪位境外高人,“这位是?”
凌钰悠悠转身,抬眸之际,其静若何,霜冷长河。她掀开披风兜帽,樱雪无双,即使青丝鬓白,亦是倾国倾城。
林士贤曾是大内侍卫,怎会不认识当年叱咤风云的长公主,他哆嗦地说不出话,言语激昂怕无礼,礼数不当怕有失分寸,竟是站立许久,不知作何反应。
“你傻了?”纳兰翎晃了晃手,林士贤刚想跪下,凌钰的身影便从他身前飘过,“不必多礼。”
这冷冷之音透着初冬的寒气,曾经她令人胆寒,如今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凌长安酷爱花鸟,园内怪石嶙峋,假山凉亭里,总能见到几只奇异之鸟,偶见孔雀开屏也不足为奇,更有白鹤亮翅,宛如闯入了百鸟林,像极了境外之地。
“长宁,我想带你看个东西。”纳兰翎神神秘秘,娇羞的模样像极了开在园境里的花儿,含苞待放后,便是姹紫嫣红。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