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肩(gl)(14)
烛火昏黄,晃动在苏釉的睡颜上,模糊如幻。肤白似雪,青丝如墨,即使是身在梦中,眉眼自有风度……蔡小纹看得出了神,不禁伸手用指背轻抚苏釉脸颊,笑叹道:“师姐,真好看。这才是玉峰第一俏嘛……”
感叹之后,蔡小纹自睡去不提。两人没睡多久,天便大亮。蔡小纹起床练功。苏釉扒拉完蔡小纹煮好的香菇鸡汤面,没时间和她蹉跎便急急赶去店铺。又是一天忙碌,直到黄昏时分,苏釉才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关店打烊。她没有回去蔡家,而是一乘马车去了城南。
“大娘,真对不起!”苏釉一躬到地,满脸惭愧。
正是饭点,胖大娘的摊上坐满了吃馄饨的人。胖大娘忙得脚不点地,一边送馄饨一边对苏釉道:“就你一人?另外两个呢?”
“呃……她们不好意思见您,托我来向你致歉。”
胖大娘扯了一段葱到案板上,啪啦啦地剁成了末:“你们这摸样,这穿着,不像吃白食的人。我知道你们是忘了带钱。和我说一声就得啊,何必要跑。特别是扎两个发团的那个姑娘,跑的时候大叫那声震得我耳朵现在嗡嗡响呢。”
“真对不起您了!”苏釉拱手,又是一躬倒地。蔡小纹吼那一声确实响,她都被吓一跳。“两位妹妹肚饥,遂请她们来吃馄饨。出门匆忙,身无分文而不自知。又见您双刀绝技心有所慑。再加天色太晚,不敢过多解释,竟一跑了之。现在想起,惭愧之至!”
胖大娘忙得很,哪有时间听苏釉如此文绉地说话。她见苏釉眉目周正,知书达理,跑便跑了还特意回来道歉,料想是个实诚孩子,于是大笑:“哈哈。不妨不妨。就当大娘我请你们吃了。下次再来吃,有钱没钱都无妨,就是叫那姑娘可别吼了,耳朵疼!”
“不敢不敢!我们欠您的馄饨钱是要还的。”苏釉从袖子里摸出一两银子,要放进摊上钱罐,被胖大娘一肘挡回:“可别!你一定要给钱就给那三碗馄饨钱。就值三十文,多一文我不收!”
苏釉无法,只得收回银子,数了三十文铜钱放进钱罐。她正想再躬告辞,却被那锅鸡汤吸引住目光。
外面大瓷碗里的汤头添完了。胖大娘便揭了炉火上温着的那大瓦罐的罐盖,用一个铜网扣住罐口,倾罐把汤倒进瓷碗。罐里的鸡肉鸡骨通通被铜网挡住,倒出的只是浓汤。苏釉眼睛一亮,之前思虑的紫砂壶口之事顿时有了眉目:做个网,不就能挡住茶叶了吗?!
从城南再回蔡家,天已经彻底黑了。家门口的巷子窄,马车不好进去。苏釉便自己走进去,一面思考用什么做网才好。刚走出巷口,就见蔡小纹两手互揣袖口,从袖子里捏住灯笼,站在家门外伸长脖子张望。苏釉心里暖得一酸,立马就把紫砂的事忘了。
要说起这位苏家少当家。苏釉生性淡然,虽喜欢制陶,但无多少功利求胜之心。争九品优胜,保住官商供陶,忙于店铺生意,这些都是操持家业而已。就她自己而言,还真喜欢这样晚归有人提灯相等的小日子。身为玉峰现任第一,她无和宜兴名家一争高下的欲望,也不像有些陶师立志以陶胜瓷,她甚至没有师妹蔡小纹那种要把紫砂发扬光大的决心。她只是想高高兴兴做自己喜欢的陶器。在外辛苦无妨,只要回家能吃上热饭,喝口热汤,洗个热澡,还有个温暖的怀抱,便是足够幸福的日子。她就喜欢这样的小日子。所以现在看到家门口等她的蔡小纹,她高兴得挥起手来:“小蚊子,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姐其实是个连十八摸都听过的女人……
第18章 吃醉了吧
“谁是小蚊子啊?!”蔡小纹还是这么习惯性地犟了句嘴。刚脱口而出就想起苏釉已经知道她自己给自己取外号叫小蚊子了,于是连忙转移话题:“真巧,刚出来看天有没有黑你就回来了。”
哪有人打着灯笼看天黑的……苏釉没有点破,伸手接过灯笼,让蔡小纹锁好院门。插上门闩扣好门锁,两人一齐转身回房。苏釉把提在左手的纸包塞给蔡小纹:“冬枣。”上次苏釉扣下蔡小纹的冬枣,一直想着要买了补给她。在城南集市上正好看见有卖,当即买了一包。
清醇的香味隔着纸包都能闻到,蔡小纹爱吃,很是高兴:“这个山东来的吧,可贵呢!”
“嘿嘿,师姐我有钱。”这句话苏釉没说完。完整的应该是:师姐我有钱,师姐我养你。可是苏釉莫名地觉得,就算两个人能发展到谁养谁的地步,那也应该是蔡小纹养她……莫名而已,也许只是想听到“我养你”的承诺,谁掏银子无所谓。
两人进了房。蔡小纹熄了灯笼。苏釉脱下披风,已经不用吩咐,熟捻地把披风大衣挂上衣架。蔡小纹收拾饭桌上烛台,苏釉弯腰拖开凳子。两人配合得自然而然无比默契,好像一起住了很多年,而不是一个夜晚。
“师姐啊,菜做好了,我去端。你坐吧。”就是因为饭菜刚做好,蔡小纹担心苏釉回来晚了吃不上刚出锅的大菜,才提着灯笼守在门口翘首以盼。
“我带了酒来,给你倒上吧?”
蔡小纹连忙摇手:“不不,我喝不得酒。嘿嘿,只好你自用了。倒在小猪壶里就行。”
苏釉是习惯喝点酒解乏的,只是之前不知蔡小纹不喝酒,便只从放杯具茶壶的矮案上取了一个酒杯。开了酒坛,她把酒倒进小猪壶里,顺便用手丈量小猪壶壶口的宽度,继续考虑怎么做壶网才好。
刚盖上壶盖,蔡小纹就左手一碗右手一盘地破门而入。
“还有还有。”她放下盘碗转身又去厨房。苏釉低头一看,一碗蒜酱,一大盘白花花的猪肉,都切成了薄片。
苏釉还没见过烧猪肉烧得这么白,感到很奇怪:这该怎么吃?她好奇地捏筷夹起一片,看到蒜酱,猜想应该是沾着吃。于是她试探性把肉片滚上蒜酱,丢进嘴里。
“难吃!不不……是好吃到难吃了!”的确是好吃的,好吃到苏釉语无伦次了。她完全没想到白肉片加蒜泥酱会这么浓香爽口。当蔡小纹双手端着个大盘子进来时,小半盘肉片已进苏釉之腹。
“小纹,这个菜叫什么?好吃!”
“这个,烀肉啊。你没吃过?”
“烀肉?没有……”苏釉出生江夏,算是南方人。虽然搬来北方城镇玉峰已经十年,还真没吃过这北方年度大菜—烀肉。
蔡小纹把手中的盘子顿在饭桌中央,一脸得意道:“今天吃个硬菜!”
苏釉伸头一看,惊得筷子上的肉片都没往嘴里送:“猪头?!”
金黄色的半个大猪头平躺在一圈白菜中,油光滑亮。蔡小纹上下搓手,带着邀功的表情道:“烀猪头!做这个可不容易,累死我了。”
苏釉嚼着肉片,义正言辞地谴责蔡小纹:“你不是最喜欢猪的吗?还吃它的头。虚伪!”
“才不是虚伪呢!”蔡小纹理直气壮,坦然地很:“这是爱的结合!”
在美好食物面前,就算是“爱”和“结合”这种词也不能激起苏釉的遐想。烀肉和猪头都奇香无比,强烈刺激她的食欲。她吧唧一口肉,滋溜一口酒,吃的不亦乐乎。要说这烀肉烀猪头确实不同一般肉菜。烀肉还算简单,用刀切成大块,放进盛满水的锅里,和调料一起煮,然后闷在锅里烀。烀熟后,直接把肉块切成薄片,沾蒜泥吃,香掉舌头。烀猪头则麻烦些,除了煮,还要用火熏烤,烤成黑色后在放进温水里用刀刮,刮完猪头竟成金色。这时再放水煮,出锅后要比烀肉还多几分味道。苏釉第一次吃烀肉烀猪头,直感畅快淋漓。她不知道蔡小纹是把过年才会做的菜拿出来招待她。也不知道这两天她已把蔡家的存肉吃了一大半。
蔡小纹吃得没有苏釉那么专注,还能记起她们的本行。经过陶鉴偷艺,她已明白苏釉制陶的技艺的确在她之上,有心想和苏釉探讨:“师姐,你觉得怎样才能让陶器走得更远?”
“呃……”苏釉正专心致志地啃一块金黄嚼香的猪皮,含糊答道:“我们用心做,做好陶。”
“那是自然,”蔡小纹是抱着很严肃的态度,继续很认真地道:“我认为不仅陶师要做好陶,买卖的方式或许也能改进。现在陶器都是放在陶铺里等人上门,为何不能挑担那样走街窜巷地叫卖呢?”
听蔡小纹这么郑重地提问,苏釉终于停下筷子,略微想想就笑道:“不是所有买卖都适合走街窜巷的。比如卖菜,就适合叫卖,因为可以吆喝。我家店铺旁有菜集,常听他们喊。咳咳……”苏釉清清嗓子,学道:“卖菜咯!香菜、辣青椒、绿芹菜水灵哟。蒜儿、好韭菜、架冬瓜大个哦!大娘,来两把青菜吧,摔一下鲜得出水。”
“哈哈哈……”蔡小纹乐的咯咯直笑:“你学的真像!”
“你看卖菜的吆喝就好听。要是我们做陶的也吆喝,就不是这味了。你听啊:卖陶咯!黄陶,黑色釉,双彩小猪壶哟。茶壶,红酒罐,双层高足杯哦!大娘,来把小猪壶吧,摔一下吧嗒响!”
“哈哈哈哈哈……”蔡小纹笑得枕着手臂爬不起来。
“还有,谁会挑着这么沉又易碎的陶器到处走啊?我们这行,就该把陶器放在铺里等客人上门。因为你今天吃猪头,听到卖青菜的来了,可能会再买把青菜炒着配菜。但你有合适盛水的器具,就不会再买个陶壶了。要说真正有什么办法,倒是有。”
蔡小纹听到这句,立马挺起腰,急切地道:“师姐你说你说!”
“通过官商,让陶器珍品走进皇廷!如果皇家喜欢上陶器……比如皇上,带头用陶器,那么陶器必然能风靡天下。”
“嗯!”蔡小纹很以为然,热切地望向苏釉:“靠你了!”
噗,那可不一定……苏釉握起小猪壶倒了一满杯,仰头饮尽,暗笑不已:也许你的小猪壶才能搏公主一笑……
饭毕,蔡小纹撤下碗碟,照例泡茶给苏釉喝。点心,便是那包冬枣。苏釉端茶正要饮,突然内急。待她从茅房一身轻松地回来时,看见冬枣滚得满桌都是,蔡小纹趴在一旁动也不动。
“小纹小纹!”蔡小纹不动,苏釉吓得腿都软了,更加用力地推蔡小纹:“你怎么了?!小纹小……”
蔡小纹缓缓抬起头,两颊通红,笑得很迷蒙:“这个枣……是酒枣啊……”
作者有话要说:
师姐,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第19章 失落了吧
“小纹……你要怎样?!”苏釉一步步后退,终于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在炕边,勉强用手臂撑住身子惊恐地瞪着慢慢逼近的蔡小纹。
蔡小纹低头弯腰,双手垂在膝旁随站立不稳的身体摇晃。她除了和刚刚一样的通红脸颊,迷蒙双眼,嘴角还多了一丝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