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相依(gl)(61)
喜儿不识字,傻愣愣的看着薛小姐,额,现在是她家小姐了。
薛挽香道告诉她,这是柴府还给她的卖身契,以后她都不再是奴婢了。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要靠自己生活,她再也不用伺候谁,也不必每日去看旁人的脸色,更不用动不动就挨打挨饿。
喜儿捧着那张写着方方正正墨字的薄纸,嘴角往下一弯,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小姐。呜呜呜。小姐。你怎么这么好。”她一把搂住薛挽香,嚎啕大哭。
薛挽香拍拍她的肩背,任由她哭了个痛快。
“谢谢小姐。嗝。把我赎出来。嗝。”喜儿哭到打嗝,好不容易止住了,她把卖身契叠好,预备放回包袱里。
薛挽香纳闷:“你还放回去做什么?”
“额。那……”
屋子朝向背光,有些暗,未到掌灯时候,薛挽香便从灯座旁找了火石,取过那张薄纸,当着喜儿的面,将她的卖身契,烧成一页飞灰。
“你不再是奴婢了。往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里有些银两,分你一半。你不用急着摇头,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那日在柴府,若不是你冒着生死跑来和我说那些事,只怕我现今已死在柴大少爷手里了,即便此刻不死,往后他们也一定会设法除掉我。”薛挽香说着,将盘缠都放在桌面上,包括银两,首饰,和几张小数额的银票。
她约略分做两个等值的小堆,其中一堆,推到了喜儿面前。
喜儿拼命摇头:“我不要。我要跟着小姐走。”
薛挽香叹气:“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太远了,路上只怕不安全。”
喜儿瞪大眼睛:“所以我更要和您一起走啊!”
薛挽香:……
晚饭是在小客栈里用的,小菜炒得挺地道,只是薛挽香没什么胃口,只用了几筷。喜儿呼哧呼哧吃得香,她是自由身了,可以以自由身跟着小姐伺候小姐,这么想着,高兴得又吃了一碗饭!
老板娘给她们带来几身衣裳,都是新做的粗布衣,让薛挽香挑两身,薛挽香想着喜儿也要换洗的,便将它们全都买下了,又问哪儿可以租赁车子。老板娘摇头,镇子太小了,往临淮城可能还有人顺路,往东边走没什么愿意去的。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老板娘吃饱了坐在她们桌边闲嗑。
“陪都。”
老板娘一愣:“离这儿老远了。”
“嗯。”
薛姑娘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老板娘看着油腻,实则也是个热心人,眼睛转了一圈给她们出主意:“再往前走六七天,有个徐城,你可知道?”见薛姑娘点头,她续道:“徐城虽不大,可比咱们小镇好不少。你到徐城,兴许就能找到车子了。”
夜里入睡,薛挽香说喜儿可以和她一道睡在床上,喜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她心里承着小姐赎她出来的情,此生不用天天在柴府被大少奶奶打得死去活来就已经是天恩了。
薛挽香知她一时改不了当丫头时的习惯,不再勉强,且她也着实累了,略梳洗后躺到了床榻上。
闭上眼睛,苏哲俊俏的身影又在眼前晃,她心中微微一叹,纵容自己,狠狠的想她,想要倚在她怀里,想要和她黏乎着说话,想捏捏她耳垂,想一醒过来,就能看到她。
次日喜儿在硬榻上醒过来,碳炉子的火已经熄了,她搓搓脸,起身去厨房提热水。回来时薛挽香也起了,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将昨日的锦绣裙袍收进了包袱中。主仆俩各自梳洗了,喜儿拿着梳子帮薛挽香绾发。梳到一半,薛挽香接过桃木梳,喜儿呆呆的看着她家小姐一头如瀑秀发,三两下绾成了一个年轻妇人常梳的发髻。
“喜儿,你既要跟着我,我便不瞒你。我要去陪都玄武山,寻一个人。玄武山离此甚远,而且……我并不确定我能不能寻到她。若是寻不到,只怕还要往更远的地方。你若想和我同路,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小姐……”喜儿盯着她的发髻,眼睛扑闪扑闪,一副没将那些话听进去的样子,她喃喃的问:“我们去玄武山,是要找姑爷吗?”
薛挽香的脸蛋一霎间红了。
第0章寻她
可惜这一日主仆两人没能按着原有计划出行。薛挽香俏红的脸蛋不只是因为羞涩,还因为她发了低烧。
她后脑上磕着的伤尚未大好, 从柴府出来一路颠簸, 心情大起大落, 前儿个又在荒郊野外的破旧马车里熬了一夜,终于熬不住, 生起病来。
客栈老板娘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儿, 蹦蹦跳跳跑到镇上帮她们请了大夫,喜儿付了诊金接过方子,小女孩又跟着去抓药。
在暖榻上躺了一天,每顿饭只用得进半碗小米粥,当天夜里老板娘给她们送多一床毛毯,喜儿帮她家小姐盖到棉被子上,捂出一身汗。
天光再度亮起, 薛挽香醒来时觉得清爽了不少,自己起榻收拾了一番。
喜儿端着米粥进来时又惊又急:“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薛挽香压着嗓子咳了一声,她已穿戴整齐, 看着即刻就要出门的样子。“我们已耽误好几天了, 今日必得启程。” 她说着揉了揉眉心, 容颜精致的脸蛋上还带着一丝病弱的红痕。
喜儿急得跺脚,可她家小姐虽只淡淡说话,那口吻却是不容置疑的。喜儿做惯了丫头,急了一会,又习惯的听命了。
薛挽香用了米粥, 喜儿端来熬好的药,薛挽香眉头都没皱一下,小口小口的喝了。喜儿呆呆的看着,想起从前小姐还在柴府时文文弱弱的样子,喝一口药都要捧心蹙眉的,而今却这般干脆。
她这是有多着急去找姑爷啊!
老板娘听说她们立即要上路,也吃惊不小,这身子骨都没好全呢。前两日她们来时薛姑娘还梳着女孩儿的发式,一转眼就绾成髻了。她开玩笑的问过,薛姑娘只说出门在外,世道险阻,妇人总比姑娘安全几分。
听喜儿丫头的意思,薛姑娘是要千里寻人。唉,这年头,痴心女子负心汉,薛姑娘长得这般好看,但愿不要遇着个陈世美才好。
老板娘唠叨了几句,让主仆俩先等着,她唤来女儿去趟舅舅家。不一会,老板娘的哥哥跟着小丫头回来了,老板娘问他不是要往东边大镇采买酒水么,能否提早点,今日就出发,顺带给她捎两个客人,哥哥也好赚点车马钱。
薛挽香听出了老板娘的好意,曲身做福,抬眸时眼中有盈盈泪光。
老板娘摆摆手,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她也就是遇上了,能帮帮点吧。
用过午饭,老板娘的哥哥赶着两头大叫驴来到客栈,主仆两人与老板娘作别,登上了预备装酒水的板箱车子。
车子晃晃悠悠驶出小镇,一路往东。因着是要备着装货买酒的,板箱做得宽敞,喜儿抱着一捆干稻草铺了个垫褥,再在稻草上铺了一层粗布,扶着她家小姐挨着车壁坐下。
镇子外的道路修得还不如城外,经过乡间林木丛时,更是跌宕崎岖。薛挽香被颠簸得昏昏沉沉的,喜儿几次劝她停车歇一会,她都紧闭着眼睛摇头拒绝。喜儿跺脚道:“您总不能为了找姑爷命都不要了吧!”
到后来赶车的大叔都看不下去了,将大叫驴赶到路边让两位姑娘下车透透气。喜儿生火烧些热水,看着她家小姐憔悴得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
薛挽香接过粗糙的木杯盏,双手捧着汲取一丝温暖。她安抚的笑笑:“我没事的。去年从南走到北,不都这么过来了。”
是啊,去年。新的一年已经不知不觉翻过去了,她与她分别越久,越想念她的好。从前的自己是多么傻,才会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那些无微不至的关心,还自欺欺人的说她与她只是朋友知己。
她忽然想起许久许久以前,她们在广平城外的溪流边,苏哲赤脚站在清澈的溪水里,冬日暖阳下冲她粲然一笑,如百花绽放在心头。
原来她早已动了心,甚至远在她拥她入怀之前。原来她的一颦一笑一抬首一回眸,早已烙印在她心里,甚至不用刻意去想,也绝不会忘记。
苏哲,你为何不告而别。你可知道,我好想你。
“小姐,你怎么哭了?”喜儿傻傻的问。
那时漫天霞光正昭然而落,映着村外田埂边薄薄一层细雪,远方暮云合璧,落日熔金。薛挽香捂着眼睛,感觉眼泪漫过了心河。她轻轻的轻轻的哽咽道:“我怕我寻不到她了……”
*
车子行了两日有余,才停在一座稍显繁华的大镇子里,薛挽香要付车马费,赶车的大叔好心的只了一些儿。薛挽香红着眼圈道谢,大叔给她们指了路,去徐城还要走两三天,接下来,就靠她们自己了。
薛挽香和喜儿在镇子上住了一夜,剩下的盘缠并不丰裕,可薛挽香体念喜儿跟着她一路辛苦,还是在饭庄里点了好几个菜肴,让喜儿高高兴兴的海吃了一顿。第二天她们找到钱庄,兑换了一张小小银票,买了干粮等物,两人振作精神,往着徐城方向,徒步进发。
此时柴府内院里柴钰飞已被放了出来,在祠堂冷屋呆了十余日,一股子的阴冷颓废。柴老爷并没问他前因后果,只是他看他的眼神,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冷漠。柴钰飞心知,那些事,只怕父亲已经知晓了。往后他在这家里,更难立足。
他这头还没想明白,金思婕已冷笑着提醒他,薛挽香和喜儿都不见了。柴钰飞愣怔的抬头,金思婕道:“她们被你那好父亲放走了。柴大少爷,若是当年的事情翻出来,莫说立足之地……”她冷冷一笑:“怕是牢房里才有你容身之地!”
柴钰飞全身一抖,望着他媳妇咬牙:“当年的事情你也有份的!”
金思婕目光一寒,讽刺道:“你是说责任在我?”
柴钰飞不好得罪她,何况近来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打压得暮气沉沉,他摇头道:“我是说我们夫妻一体,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金思婕看他落魄如鬼,心中更气,当初见他唇红齿白翩翩儿郎,为他谋划了这么多事情,现在想来当真眼瞎!可是事情已经做了,摊子总要收拾。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泛着冰冷:“回来的车夫说车子出了东城门,胡老大和蒋老三他们已经跟过去了。”
柴钰飞吓了一跳,张口结舌的瞪着她:“你……你你,你又想……”
“不是我想,而是她不死,迟早你我就得死!脸蒋老三都看得明白的事情,你怎么还跟头没开化的猪一样!”金思婕冷眼斜瞰:“莫不是还惦记舍不得了,要与她重修旧好?”
“……这时候还胡说什么啊!”柴钰飞颓然又气恼:“她们都跑了好几天了,胡老大能追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