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日可待(34)
“没关系。这也是你的家。”
许安易笑了,“十分钟左右到家。对了,可不可以借下布丁?”
林继桥哼出个单音,“回来再说吧。”
许安易挂了电话,回来轻轻点了点詹思祺的肩膀,“想不想看看那只长翅膀的猫?”
隔着口罩也能听到詹思祺吸鼻子的声响,她低下头,飞快擦去眼角的泪水,故作轻快地说,“好啊。”
“从这儿过去大概十分钟。”许安易握着詹思祺的手,给她指亮着灯光的公寓楼,“就在那儿。”
“是姐姐家吗?”詹思祺下意识问,忽然想起什么,声音细若蚊蚋,“姐姐自己住吗?会不会打扰……”
“户主在。”许安易回答,想到公寓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她咳了声,“家里装有监控,必要的安保措施,不过没联网。”
有Gala Mall商场的监控直播事件为鉴,许安易给詹思祺上过课,提醒她作为公众人物,不仅要小心娱记的镜头和路人的手机,也要注意公众场所的监控。谁知道哪天监控数据会突然泄露。
人都有窥私欲,也喜闻乐见公众人物出丑,借此掀起一场病态的狂欢。
詹思祺对监控反而不以为意,她甩甩头,“挺好。”
出了电梯,许安易在前,门口隐蔽式摄像头有一枚亮着红点,她给詹思祺指了指位置,后者拉下卫衣的帽子,冲摄像头招招手,红光也闪烁了两下,然后熄灭了。
房间里开着柔和的天花板环灯,客厅里没人,林继桥早把自己关进卧室了。
经过南北交界的玻璃门,许安易抬头望了眼右上角的那枚摄像头,旁边亮起一点微弱的红光,闪了三下,也熄灭了。
紧接着手机震动了两下。
-来这边那边很硬
-但是没换衣服不要坐中间。
这时候还强调自己的洁癖。要不是詹思祺就在后边,许安易差点儿笑了。她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回头招呼詹思祺过来。
一开始搬这里许安易没想过久留,也就没给借住的房间配备沙发。北客厅只有一套简约木椅,单人沙发在她卧室。
大卷毛倒是挺细心的。
詹思祺规规矩矩地在许安易指给她的位置坐下,一只手在耳边不停摸索。
许安易没问她喝什么,倒了一杯温水和一杯果汁,放在茶几上。然后她坐到对面,望着詹思祺背对的卧室门上方,那有一枚正在运作的摄像头。
“这里只有你和我,和一个我很信任的人,所以,思祺,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
詹思祺晃了一下,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攥得很紧,她深深吸了口气,向后仰身,抬头望向许安易。
“易姐姐,你跟谢……谢寒岚的关系,好吗?”
许安易微微坐正了,这是詹思祺今天晚上第一次直视她。她摇摇头,目光不离詹思祺的眼睛,“不好。”
詹思祺那瞬间像是松了一口气,卸下千斤重担,猛地拽下口罩的挂绳。
左脸上,印着清晰的指印。
许安易一下子站起来,“谁打的?”
但其实答案不言自明,詹思祺才问过谢寒岚,她曾经的伙伴,如今风头正盛的新一代歌后。
许安易换到詹思祺旁边,她犹豫了一下,还没等有什么行动,詹思祺就趴在她腿上放声大哭。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
许安易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看摄像头。
摄像头的红光闪了几下,转向另一侧。
接着,林继桥敲敲自己的卧室门。
詹思祺一惊,连忙坐起来,用口罩遮住脸,许安易低声在她耳边说:“没事的,我去看看。”
她去开了门。
林继桥抱着小卷毛站在门后,一张脸涨得通红,“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布丁了,我应该提前给你的。”她把猫送到许安易怀里,看了眼张望过来的詹思祺,小声说道,“布丁借你们。”
抱着小卷毛,许安易腾出一只手,抬到半空还想不出她做这个动作的理由,林继桥突然低头往前进了步,头顶在她掌心蹭了下——快得让人分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
她贴墙溜去厨房,拿出冰箱最后一盒布丁,磨磨蹭蹭来到詹思祺坐的沙发旁,把布丁放在扶手上,“每个人每天至少要吃一盒布丁,有助于……心情愉快。”
詹思祺含泪露出笑容,“谢谢你。”
林继桥摸摸头顶,手指插|进浓密的卷发,“不、不用客气。”
詹思祺抱着小卷毛,低头看看小猫,又抬头看看她,噗嗤笑出声,“你们好像哦。”
林继桥却很诧异:“……我没这么黑吧?”
许安易拿起盛果汁的杯子递给林继桥。后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接过来。
她没出汗,也没有发抖,呼吸平稳,体温也很正常。
她没吃药。
喝了一口果汁,林继桥去厨房拿了些冰块装好给詹思祺,“你们聊吧,我去房间了。”她按了按沙发靠背,对她说,“这里很安全,不用怕。”
詹思祺却拉住她,没说话,眼神表达出让她留下来的愿望。
林继桥顺从了。
有林继桥这一出小插曲,詹思祺放松许多,也不再哭泣。她抱着小卷毛,布丁乖乖地让她捋着毛,偶尔用小爪子拍拍她手背。
“今天是和……教授的第三次课。”
按照课程安排,岑建华今天要继续给她调整发声习惯。
“他没告诉我谢……老师今天要来。”詹思祺卡了一下。
许安易淡淡道,“不用叫她老师。”
“嗯,我没想到她来,所以很紧张,易姐姐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们的。”詹思祺噘嘴,“以前。”
谢寒岚是从小就很喜欢的演员,也是当前乐坛很有影响力的歌手,虽然明知道她在练习室外,但詹思祺就是一直放不开。
一次两次后,岑建华不耐烦了,说她不是唱歌的料,最好尽快放弃,好好回去读书别走这条路。詹思祺也很受打击,但想到之前许安易告诉过她,岑建华秉性如此,喜欢用言语来激励学生,于是她向岑建华道歉,尝试摆脱心理因素干扰。
最后,岑建华像是看到了她的诚意,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了。
詹思祺受到鼓励,后面发挥得都还不错。
快结束时,谢寒岚不知为什么来到练习室,给詹思祺出了两段调子,而且是她很不擅长的高音。
詹思祺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唱上去,最后那次,岑建华站在她身后,一手按着她的后背,一手放在她喉咙,慢慢往下滑。
“他指导我怎么聚气提气,可我觉得……不太好。”
布丁“喵喵”叫,詹思祺像是陷入不久前的回忆,丝毫没察觉到她抱布丁的手劲儿太过了。
许安易轻拍了拍她,叫了几声思祺,詹思祺才醒过神,松开手。布丁蹿到林继桥那里,舔了舔被捏痛的前肢。
“后来呢?”
“我假装没站稳,踩了他一脚。”詹思祺闭上眼睛,“他没生气,他把我的手放在他衣服里,让我……让我感受……”
对面,林继桥紧紧锁起眉头,冲许安易做出口型,“这是错的!”
见詹思祺盯着地面,表情很空茫,许安易绕到她俩中间,一手搭在詹思祺肩上,一手碰了碰快要炸毛的大卷毛。
“我跟岑教授说他可以口头指导我。”詹思祺继续说,“也许是我的措辞不太对,也可能是我多想了,教授很生气,摔门走了。”
许安易问:“姓谢的为什么打你?”
“她说我太龌龊了。”两行眼泪倏地滑落,詹思祺用力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反应太激烈了,我解释说我只是不想让教授那么做,然后她就……她就……”
她扑进许安易怀里,再次大哭出声,“我不觉得我错了,易姐姐,你知道我,你知道我的对不对?”
*
安抚詹思祺睡下,夜已经深了。
谢寒岚那一巴掌打得很重,詹思祺左脸整个肿了,她不愿这样子回宿舍,学校里人多口杂。她也不可能回家,不想父母追根问底,最后又阻止她唱歌。
征求林继桥意见,许安易让她先在这休息几天,把自己的卧室腾给她,换了衣服带上身份证,发信息和林继桥交代了声,正准备出门,那边却喵喵叫了几声。
林继桥抱着今晚的大功臣问:“你要去哪儿?”
许安易顺口回道:“去酒店啊。”
林继桥指指天花板,露出个古怪的表情,“这一层楼都是我们的,你还要出去住?”
许安易哑然失笑,“你的意思是,让我睡沙发?”
林继桥的眼神更奇怪了,“你睡我房间呀。”
第四十一章
“哦?”许安易眼皮一跳,而后抱起双臂,冷静问道,“那你睡哪儿?”
对面的人几乎是雀跃地踮起脚,招手让她过来,侧身指向后方那扇与灰色墙壁融为一体的密码安全门。
许安易清楚记得那天她从那扇门出来时难以自抑的惊悸,不由皱起眉。
林继桥却已经开了门。
“我设想过最坏的情况,比如盼盼被胁持,然后在劫匪的威逼利诱下突破了我的第一道防线。”林继桥兴致勃勃地介绍道,“所以我瞒着她找了另外的装修队,帮我装了——”
她进入工作室,拿起右边橱柜上的台灯,拇指在中间凹陷的圆点上按了一秒钟,左侧的墙壁向两侧收缩,露出宽120公分,高80公分,深20公分的壁龛,里面堆叠着一排银色金属。
“嗒哒。”林继桥自行配音,欢快得像是换了个灵魂,“隔壁有食物和药品储备,还有直饮饮水设备。”
许安易不知道这时候是该配合地鼓掌,还是该冷漠地发出一声“哦”。
林继桥朝她招手,“进来呀。”
许安易进入房间。
林继桥又在墙上拍了下,后方门嘭地关上,壁龛的金属向外伸展,到林继桥站的位置停下,自动伸出两只支架站稳了。
好一张自动床。
许安易勾勾嘴角。
想到北面卫生间藏的暗门和密道,这真的……一点儿都不出人意料呢。
“这样我就不用打地铺了。”林继桥坐上去试了试,那张看起来很硬的床也足够结实,纹丝不动,“国内的治安比我预想得要好,它们一直没派上用场。你不知道我期待今天期待多久了。”
“很好。”许安易作势转身,“我回去拿……”
林继桥:“等等。”
她踢掉鞋子爬上床,钻进壁龛。
许安易仰头望了望天花板,心里升起的些许冲动立刻被理智埋没了。
“不止于此。”林继桥趴在床上,沿着壁龛内壁摸了几下,然后轻轻一推,墙的另一边亮起的灯光洒进来,壁龛变狗洞,她钻过去,伸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你也来呀。”
“不了。”许安易礼貌地拒绝她,拉开身后的门,“我还是走门吧。”
林继桥愉快地点点头,“那我给你开门。”
片刻后,没找到进隔壁的门,许安易无奈返回工作间,从刚刚在她心里升级为逃生通道的出口穿过去。
顺着走廊幽暗的灯光,许安易经过上百组机柜,机器闪烁着一排排或红或绿的指示灯,嗡鸣声隔着墙壁传递出来,走到最后,找到林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