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神室友(73)
次日,桑桐订了最早的航班,前往九花山。
相传这里曾是地藏菩萨的道场,九花山的山根直通幽冥。
值中元节鬼门关大开之际,在此地施法可以通灵到永不见天日铁围山,也就是穆容母亲服刑的地方。
九花山上有一座无名小庙,四人就在这小庙中暂时借住了下来。
大殿中供奉着地藏王菩萨的金身法相,殿外是一个长方形的广场,广场的尽头有一颗挂满红绳的古树,树下有一口井。
这无名小庙中的几明僧人,平日里就吃这口井里的水。
中元节那天桑桐在井前设了神案,月上中天,月亮的倒影完整的映在井中。
桑桐焚香烧符,对着井口念了一段咒语,对穆容说:“你可以看到你的母亲了……”
穆容扑到井边,抱着井口冰冷的石头,整个头都探了进去,片刻后传出一声:“妈。”
桑桐抬眼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说道:“这次会面时间的长短,由老天决定,月亮的倒影不能在井中完整显现之时,你母亲的身影就会消失。”
几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庭院里回荡着穆容强自压抑的啜泣声。
没人知道穆容和她母亲,这次时隔十六年的见面究竟进行了多长时间。
那一夜没有人出来,就连庙中的僧人也各自待在房中做晚课,将庭院留给了穆容一人。
穆容在井边坐了一宿,她母亲的画面消失后,她便倚着水井抬头望月。
穆容在外,桑榆在里,穆容坐了一夜,桑榆也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时,桑榆偷偷将窗户推开一角,看着穆容还呆呆的坐井边,倔强的守着那口水井不肯离开,像是迷路了等待母亲来找到自己的孩子。
看的桑榆心酸不已:越是坚强的人,偶尔流露出软弱,越惹人心疼。
吃早饭时,穆容深深的给桑桐鞠了一个躬,并道了谢;这下换桑桐不好意思了。
四人并未在九花山多做停留,马不停蹄的返回了关耳州。
在车子抛锚那天,曾天涵和桑桐用看似闲聊的方式交换了彼此的信息,曾天涵说过:他遇到了一桩棘手事件,需要桑桐帮忙。
桑桐本以为是李寒楚这件事,可事后曾天涵告诉她并不是,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桑桐协助处理。
“我就说么,局里怎么会派你来处理这么大的事,牵扯到叶楼河妖,关系万民生计,派你来未免也太草率了。”
曾天涵笑了笑:“李寒楚的事情只是个巧合,另外一件事需要你替我全权处理。”
“很棘手?”
“那倒不是,只是那东西很聪明,看出了我的来路,逃到叶楼河对岸去了。”
桑桐明白了:家仙不过江,曾天涵作为东北萨满教嫡系传人,是无法带着法力到河对岸的。
五人乘坐大巴,行驶四十分钟,到达了对岸的霞边市。
下了车以后,曾天涵又到窗口买了五张票,一行人再度登上大巴,车行两个小时候到站。
曾天涵再一次带着几个人登上了小客车,那种很破旧,窗子可以打开,上车卖票,坐满一趟发一趟,随时都可以在路边停车的客车。
这趟车的路线几乎全是土路,非常颠簸,窗外已经看不到高大的建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牲畜粪便的味道。
桑桐皱着眉头,强忍不适,问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就快到了。”
“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在这的?”不是说过江了就没法力了吗?
曾天涵压低了声音,凑到桑桐耳边解释道:“出发之前,我请老仙给我掐算了一下,位置是老仙给我指的,不会错的。”
“还有多远?”
“就快到了!”
下了小客车,已经是下午了,桑桐等人饥肠辘辘,可是他们下车的地方是一条土路,没有路牌,没有标识,前后也没有人家,更别提饭店了。
简直可以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来形容。
曾天涵却自信满满,抬手看了看时间,老仙给他掐好了路线和时间,这一路会很顺利。
“曾天涵,这是哪儿啊?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嘘,还有三分钟,马上就来了。”
两分钟后,从土路的一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突突”声。
桑桐转头一看:“你不会让我们坐这辆拖拉机吧?”
“对,就是它!老仙说了:这辆拖拉机可以带我们到目的地。”
曾天涵冲到了土路中间,挥动双臂:“老乡,停一下!”
“你这娃子,挡在路中间做什么?”
“老乡,能不能捎我们一段?”
“行倒是行,不过这车子是我刚才拉猪进城的,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上来。”
“不嫌弃,不嫌弃!”
“我是小花村儿哩,你们要到哪儿去?”
“真是巧了,我们就到小花村!”
“你们到我们村干什么,走亲戚吗?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曾天涵早就做好了功课,回道:“我们是XX大学艺术系的学生,毕业课题选的是论戏曲艺术,我听说小花村曾经有非常著名的越剧班子,想过去收集一些宝贵的资料。”
男子一听,面露骄傲,可又很快转成了担忧,桑桐捕捉带了男子的变化,问道:“大叔,怎么了?越剧班子迁走拉?”
男子摆了摆手:“现在听戏的人少了,真心学戏的孩子也少了,咱们村里的班子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没关系,只要还有老前辈在,我们就愿意走一趟!老一代艺术家腹中的故事,若是能整理出来,会是非常宝贵的财富,就像当年的二泉映月,若不是有人专门到阿饼家里去整理,这首曲子也许就失传了。”
男子欲言又止,但看着曾天涵兴致勃勃的样子,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成,上来吧,你们要是愿意可以住我家,家里就我和我老婆,三间瓦房空了两间半,我儿子在光州工作,大城市呆惯了,不愿意回来啦!我女儿和你们也差不多大,在邮电大学读大二,听她的意思,毕业以后想在首都工作,也不打算回家了,哎……早知道这样,我还盖什么新房子啊?还不如住以前的老屋,现在房子大了,就我们两口子,空旷的很。”
男子很热情,也很孤独,在他眼里,穆容一行人和自己的儿子女儿年龄相仿,自然而然的就拉开了话匣子。
“不过听村西头的说,这几天出了一件怪事,我家住在东头什么也听不见,不过白天你们随便走,到了晚上……”
拖拉机启动了,“突突”声,掩盖了男子后面的话。
第87章 淮安蝶梦
这位热心的农家汉子叫张天饱, 没错就是温饱的饱。
对于靠天吃饭的农家人来说, 这个名字寄托了长辈对他疼爱与祝福。
不知是名字起的好, 还是张天饱经营有道, 他手中除了百十亩良田,还有一家养猪场, 他家是整个小花村数一数二的富庶户。
到了张天饱的家,穆容等人才知道:这位农家大叔口中的“三间瓦房”是什么概念。
三栋连在一起的二层小楼, 修缮的非常精美, 房子后面是大片的菜地, 前院三户共用的,拴着一条大狼狗, 散养了些笨鸡。
张天饱指着两栋空着的小楼感慨道:“这栋是给我大儿子留的, 给他结婚娶媳妇儿用的,那边的是给我小女儿留的,本来想在邻村或者同村挑一门勤劳肯干的后生, 也不需要对方倒插门,咱也不要聘礼, 只要能跟我们住在一起就行, 哎……他俩都不愿意回来, 大儿子在光州谈了个女朋友,女儿想留在首都,都不回来咯。”
张天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走在前面,背有些驼。
“进来吧, 饭应该准备好了,桂兰呐,家里来客人了。”
一小盆蒸的土豆,玉米和茄子,粗粮泡水饭,大块的蒸馍馍,还有几道看着有些黑的农家菜。
饿了一天的五人风卷残云,把桌上的食物横扫一空。
张天饱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摆着一缸低度的高粱酒,笑眯眯的看着五人。
桂兰也笑着,二人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热闹了,大儿子过年也回不来,只有放假回来,毕业以后怕是要和她哥哥一样忙了。
吃完饭,张天饱下地干活,打发桂兰带穆容等人到戏社走走。
桂兰虽然答应了下来,但脸色有些不自然,等到张天饱走了,她关起门来,煞有其事的说道:“我劝你们几个还是不要去了,我听村西头的吴婶子说,戏社这阵子闹鬼呢!”
五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坐了回去,如好奇宝宝般看着桂兰:“婶婶,我们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世界上没有鬼的,别自己吓自己了。”
桂兰听了,气的一拍大腿:“你们这几个娃子,胆子也太大了,那是因为城里都是些高楼大厦,弄的鬼都没有地方藏身了,我们农村和城里不一样!”
桑桐笑了:这位婶子看样子还真懂一些呢?
“那您给我们讲讲,怎么个闹鬼法?”
桂兰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认真:“我们村西头有个戏社,颇有些年头了,好像是军阀混战时期的一个越剧班子,那个年代京剧当道,越剧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呢,这位班主也是个厉害人物,带着手底下的人马硬生生的杀出了一片天下来,从那么多京剧名角儿手里,抢下了几个位置来,那个班主就是我们小花村的人,后来班主年纪大了,走南闯北一辈子,想落叶归根,就带着班子回到了我们小花村,再后来这个班子一代一代传下来,到了二十几年前吧,我刚嫁过来的时候,戏社就只剩个空架子了,但村长觉得一个村子总要有点历史,就把戏社给保存下来了,让村里的一个干不动活的老鳏夫在里面打更,看管老物件。”
“您说的闹鬼?”
“那个老鳏夫喜欢喝酒,每天晚上酩酊大醉的,好在戏社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一天晚上他起夜,听到有人在唱越剧,他醉醺醺的也没往那个方向想,一觉睡到第二天,回想起来一阵后怕,把这件事汇报给了村长,后来不止是这个打更的,村西头不少人家都听到了,据说唱的可好听了。”
“除了听到声音,村子里没出别的事情吧?”
“那倒没有,你往村西头走,留神往两边看看,家家户户都挂了红绳,贴了符纸的,这几天到了晚上西头空荡荡的,你们听我的,别去了。”
“既然只有晚上才能听到声音,我们白天去应该没事的,为了找到小花村我们坐了一天的车,不去看看实在太遗憾了。”
“行吧,我领你们过去看看。”
桑桐笑道:“不用了婶子,您告诉我们怎么走就行了,戏社应该挺好找的,我们天黑之前回来。”
“那行,出了门沿着这条路直走,看到个三岔路走左边,一直走就到了,找不到你随便找个人打听,村里人都知道。”
“谢谢。”
五人来到了传说中闹鬼的戏社,如桂兰所言确实没有什么可看的。
纯木质结构的建筑,年代久远,保养不当,全然没了当年的风采,离远一看,就像是个废弃的房子或者人造鬼屋。
挂在门口的匾额,勉强还能辨认出“淮梦园”三个字。
内部的结构一目了然,一共三间房,中间正房,左右两边是东西厢房,院里有一颗歪脖子老桂树,院中的石板几乎看不到完整的。
东西厢房都上了锁,穆容问道:“请问这里面锁的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