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又强大(187)
她小声说:“看不见。”
青黎哦了下,然后说:“没关系,这里对我没有影响,我带你出去。”
秦宸章抿唇,“我们可以在这等,只要皇帝不死,那些人就不敢回头,我们只要等禁军来找就行。”
青黎问:“皇帝死了吗?”
“当然没……”
秦宸章声音一顿。
皇帝死了吗?之前肯定是没有的,秦元良造反,她做了推手,但也做了防护,原本就没有打算真让皇帝死,皇帝也确实只被秦元良稍稍划破了皮。
但那是之前,她从皇帝那离开以后呢?
青黎问:“刚刚追杀而来的人,为首的是谁?你看到了吗?”
秦宸章拧起眉,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说出一个名字:“王启世!”
原守卫皇宫内廷安全的左将之首王启世。
之前景贞帝重病濒死时,王启世曾有倒向秦元良的趋势,但当时秦宸章一直没有实证,直到景贞帝病愈,秦宸章也只能旁敲侧击暗示皇帝对方心思有异,彼时景贞帝惊惧多疑更甚现在,几乎没怎么犹豫便把这位天子近臣撸了下去。
王启世被派出京后,秦宸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关注过他,没想到竟在此时跟秦元良来了个里应外合。
“一定是他!我看过他的履历,当初就是因为围猎时箭术超群才被提拔上来的。”秦宸章越想越觉得那个匆匆一顾的身影就是王启世。
青黎却问:“你没杀他?”
“我杀他?我怎么杀他?”秦宸章愣了下。
“孟远知进宫的时候遭人拦截,你不是杀了禁军的人做威慑么?”青黎声音有些慢,“你杀的不是王启世。”
原本,我看到的未来里你杀了他。
“当然不是,王启世当时是禁军大统领,即便是皇帝,也不会轻易动他,我不要命了敢对他下手?”秦宸章的语气理所当然。
原来是在这里变的吗?
可为什么呢?那个时候的秦宸章不是应该因为求生求存的念头而破釜沉舟、毫无顾忌吗?她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青黎有些沉默,她在公主府的权限并不足以支持自己获得所有的信息,以至于王启世没按时死在秦宸章刀下这么大的事,竟然阴差阳错地一直没有被青黎耳闻。
那别的呢?又会有多少改变?
“怎么了?”秦宸章有些疑惑。
青黎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
“这有什么惊讶的,那时候皇帝要是死了,我就带着你去和亲,和亲又不会死人,”秦宸章说着说着声音弱下来,“可如果这次秦元良把皇帝杀了……”
那她们二人就很难走出这林子。
但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吗?
尽管存疑,可蝴蝶效应的巨大威力让青黎没有再产生侥幸心理,径直站起身:“我们先离开这里。”
秦宸章闻言忙也撑着胳膊打算随她站起来,却被青黎止住:“你先别动,我去折些树枝给你的腿简单做个固定。”
话音一落,秦宸章便感觉到她要离开,心中蓦地一慌,下意识去拽她的衣角:“你不能走!”
青黎说:“我不走,只是在附……”
秦宸章说:“那也不行!我不用做固定,我可以正常走路!”
她说着便挣扎着站起来,黑暗中小腿碰到硕大的树根,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她硬是咬着唇忍下了。
青黎却对她猛然一滞的呼吸了如指掌,想了想,放轻声音道:“即便你不用做个固定,我也需要做,我的胳膊动不了,应该也是骨裂。现在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要走多久才能找到出路,如果不做固定,一定会留下后遗症。”
认真说来,徒手握住高速射来的一支箭,堪比用手接住迎面砸过来的几斤石头,如今只是骨折其实已经算万幸。
秦宸章闻言有些无措,怔怔松开拽着她衣角的手,可呼吸却控制不住地急促。
青黎微叹气,准确无误地摸她的脸:“秦宸章,我不会走的,放心。”
“可你……”
“别怕,很快回来。”
青黎没有继续耽误时间,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而后转身就走。
秦宸章都没反应过来,再伸手一抓的时候,面前就只有空气。
青黎才刚刚走出两步远,秦宸章就对着发出动静的方向用气声使劲喊:“青黎,你你快点啊!”
青黎莫名有些想笑。
秦宸章感觉自己好像听到青黎的笑声,但又不确定,因为周围实在太黑了,秦宸章从没见过这么黑的夜色,化不开的浓墨一样,那点儿笑在这种黑寂中都莫名显出诡异。
皇帝死不死的问题都要在这种近在眼前的未知中后退,她控制不住地左右环顾,却什么也看不见,腿很疼,可身体不敢倚着湿滑的树干,也不敢随便坐下,只能单腿站着,仅用一根手指头顶着树干保持平衡,指尖迅速发白。
然后秦宸章只觉得自己稍一错神,耳边一丁点青黎的动静都没了,反而是其他奇奇怪怪的窣窣声传过来,从头上,从脚边,肩膀,后背,甚至耳朵旁……
寒毛根根竖起——那是黑暗放大的恐惧。
青黎幼时便喜欢在山林之中锻炼自己的感官,所以此时除了地面太滑和稍显复杂的环境外,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寻几个笔直的树枝在林子里不算难,青黎没走太远,很快便回来。
“秦宸章?”
秦宸章一抖,这才顺着声音的方向睁大眼睛,微颤:“青青黎?”
青黎嗯了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说:“我帮你固定,你来绑。”
秦宸章立马牢牢攥住她的衣角,极为乖巧地嗯了声。
夏日衣薄,秦宸章一身名贵的锦缎,华丽又脆弱,只一路过来,身上已经被树枝刮破不少地方,秦宸章摸索着脱掉外衫,把布料撕了个乱七八糟。
青黎听感敏锐,知道周围暂时没人,所以没有太过着急,耐着性子指导她。
秦宸章慢慢放松下来,先给青黎固定好胳膊,然后才去搬自己的腿,搬着搬着冷不丁地来一句:“我们俩这断胳膊断腿,真配啊……”
她语带莫名感叹,青黎不由得问:“不怕了?”
“我本来就不害怕,”秦宸章说:“大不了,大不了就一起死。”
青黎笑了下。
这次,秦宸章才真真切切听到青黎的笑声,无奈的,放任的,带着一点纵容的轻笑。
即便当下如此狼狈,即便下一刻已经不知生死,秦宸章的心脏却依旧在这笑意里变得很软,像一下子泡进了春水中,从耳根到脊椎都透出舒服的酥麻。
“青黎。”
“嗯?”
秦宸章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觉得她们同处一片黑暗中,又或者是被同一种黑暗包裹。
外面的一切纷扰都进不来,她也统统不需要。
“怎么了?很疼吗?”青黎触碰她的腿,问道。
“不疼,”秦宸章摇头,然后又凑近,脸贴着青黎的脸蹭了蹭,说:“青黎,如果我们不死,我以后都让着你,一辈子让着你,绝不会跟你吵架了。”
青黎轻啊了声,语气迟疑:“真的吗?”
秦宸章使劲点头:“当然是真的。”
青黎说:“哦。”
秦宸章说:“你不相信我?”
青黎说:“相信。”
秦宸章说:“你语气听起来就是不相信我。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哪次不是我让着你的?之前吵架,还不是都是我低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