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的阳台(8)
……
云扬拉开车门,看见副驾驶上放着一袋糖炒栗子。
她把这理解成不想让自己坐的意思,刚想换到后座,就听见唐月楼说:“别去后面,这是给你买的,先拿着暖暖手。”
云扬撇嘴,干脆利落地关门、系好安全带,毫不客气地问:“壳扔哪?”
“手边有垃圾袋。”唐月楼说完又补充道,“别吃太多,不然吃不下晚饭了。”
“我还没吃晚饭。”
“我知道,所以要带你去。”
“好感动哦,”云扬的语气毫无诚意,“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唐月楼发动汽车,说:“我还是喜欢听你称呼我‘老师’。”
前几次云扬叫她“老师”多半是出于揶揄,现在被要求这么叫,莫名其妙多了些不可言说的意味。云扬挂上职业假笑,偏偏就不想如了她的意:“好的呢,唐月楼。”
唐月楼轻笑。
“好,随你。”
她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奇怪,总之不是单纯的老板和员工、或者师生关系,说是前任,又有点微妙,说是在暧昧,云扬自己又觉得别扭,说是唐月楼在撩她……可是唐月楼又好像什么都没做,明明是她自己一直在多想,还忍不住往上凑。
云扬把车窗开大,让风往自己脸上呼,剥开一颗栗子当成唐月楼嚼碎了。
“把窗关了,边吹风边吃东西胃会难受。”唐月楼冷不丁地开口。
云扬心说我凭什么听你的,又剥开一粒,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跟栗子壳一起扔进了垃圾袋。
“不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云扬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但她今天就是想无理取闹——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作死的癖好,就是想看看唐月楼的底线到底在哪,最好就这样跟她翻脸。
于是她往后一仰,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架势:“不行你报警吧。”
协商未果,唐月楼自己动手关了车窗:“那我只能代劳了。”
云扬:“……”
“叛逆期的孩子大多都不喜欢被说教,我能理解。”唐月楼温和地一笑,“但我必须说一句很俗套的话,这是为了你好。”
大人们往往用“这是为了你好”来掩盖自己对孩子的控制欲,或许唐月楼也有这种倾向,但云扬从小到大很少很少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她只是觉得自己被比作“叛逆期的孩子”听起来有些别扭,手指捏着糖炒栗子纸袋的边缘没有作声。
“等等,”云扬忽然发现路线好像有点不对,疑惑问,“这不是去店里的路吧?”
“先去吃晚饭,不会让你迟到的。”
“您干脆让我带薪放假多好。”
“很遗憾,这方面还是你们店长说了算。”
“……资本家的小把戏。”云扬小声嘀咕。
唐月楼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扶着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稳稳地踩下刹车:“到了。”
云扬刚刚摸到门把手想要开门,看清这是哪里以后忽然一愣。
这个地方她很熟悉,甚至知道附近有什么餐厅、商场、距离不远的地铁站,也知道附近有什么小区——毕竟她在这里住过一个月。
准确来说是28天。
因为唐月楼家就在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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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扬扬本质上是个brat(
第9章 带薪休假
很长一段时间,云扬都没猜透唐月楼到底打的什么坏主意。
但唐月楼十分自然地说“你不是喜欢这家店的牛排吗”,又显得是她自己想歪了,于是她又不得不把心里的胡思乱想藏起来。
从初恋到现在,云扬交往过或者暧昧过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她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确保每一步都按照自己把控的节奏进行,哪怕稍微偏离,最后还是能把主动权握在手里——但唐月楼不一样,她的出现,就已经是节奏之外了。
如果可以选择,她更希望自己不要认识唐月楼。
可是话又说回来,抛开以前的各种恩恩怨怨和因此闹的脾气,唐月楼绝对是她最喜欢的那一款。
云扬假装玩手机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她。
唐月楼体态很好,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却不松垮,衬衫裙的领口开了两颗扣子,乌黑的长直发有一侧顺着后背滑下,一侧搭在肩头,遮住了半边锁骨,显得优雅又不过分持重。
她扶了扶眼镜,翻过一页菜单,偏头跟服务生说了什么,语调轻柔,带着礼貌又温和的笑意,跟身侧的人说话时习惯性地把这一侧的头发往后撩,露出流畅的下颌线和纤细的脖颈。
她在一些场合会用香水,都是微微发苦的淡香,在属于“靠近她”的范围内弥漫开,似有若无地在人鼻尖一挠。
直到唐月楼叫她的名字,云扬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需要再点些什么吗?”唐月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绝对被发现了自己在偷看,云扬有种被抓包的不自在,她揉了揉眼角,接过菜单:“我看看。”
——但她能感觉到唐月楼温柔的外表下藏着什么东西,云扬对此觉得有些不安,她第一反应是远离,但又不能忽略自己心里那种异样的兴奋。
就比如上一次在酒吧黑暗的角落里流露出的本性,或许唐月楼是故意的,但这样的她,比温和好脾气的“唐月楼”有趣得多,云扬感觉到自己在被“掌控”,这让她感到害怕,但也让她期待。
餐厅里气氛安静旖旎,刀叉和盘碟碰撞发出细微又清脆的声响,云扬扶了扶有她半张脸那么大的黑框眼镜,挽了挽袖子准备大吃特吃,丝毫不想在唐月楼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
其实她眼睛还是不太舒服,还好这里灯光偏暗,不然她还想把随身携带的墨镜戴上。
既然不能让事态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中,那就没必要装模作样地端着了,不如完全放松,怎么舒服怎么来,然后顺其自然——这就是云扬独特的“渣女之道”。
“既然是老板请客,那我就直说了,我一直觉得这家的红酒不太好喝,跟果汁一样。”她咽下一块牛排,把高脚杯里的红酒当果汁一口灌了,“能不能换瓶贵点的来。”
唐月楼顿了顿:“你能喝酒吗?”
“你觉得呢?”
这对话不能说不诡异,服务生迟疑地看了唐月楼一眼,后者点头:“听她的。”
“等等,你真的打算换?”云扬诧异道。
其实刚才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没关系,”唐月楼莞尔一笑,“反正是‘老板’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了。”
服务生很快开了另外一瓶红酒,高脚杯里的酒液在灯光的辉映下如同红宝石,云扬尝了一口,微涩的香气流过了味蕾。
她虽然酒量还可以,但其实不太懂酒,就是想找个理由让唐月楼不痛快……但现在她开始好奇这瓶酒的价格了。
不知不觉中三杯酒下了肚,云扬放下酒杯,抬起头时,发现唐月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刀叉,半倚在沙发背上,单手撑着下巴。
但她没戴眼镜,看不清唐月楼的表情。
“吃饱了?”
“我有事想要问你。”云扬重新翻出眼镜戴上,“上一次在酒吧……”
“对不起。”唐月楼说。
云扬一愣:“啊?”
“不打招呼,忽然冒犯了你,我需要道歉。”唐月楼顿了顿,“或许你不喜欢这种方式。”
“不、不是……”云扬忽然觉得承认也不对、否认也不对,“我不是说这个!”
“哦?”
唐月楼的语调忽然拉长,显得意味深长,云扬一时有点崩溃,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